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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要腌梅子。
是跟韦医师学的,腌渍步骤来自韦的广州表姐。
到季节就买上大大几斤,使只广口玻璃樽,盐水,青梅浸泡成黄梅,软了,鼓鼓的变成皱皱的,好了。
吃粥时搛出一两只梅子,放羹白糖捣烂,佐粥。
酸梅子还能炆排骨炆猪脚,做成酸料干捞米粉。
如此,冰箱里就要额外放一只大玻璃樽,里面是腌好的梅子。
她一五一十放入冰箱,到取出,则变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客厅里电视和冰箱遥遥相对。
她的娱乐神器兼千里眼与她的百宝箱遥遥相对,她以她从容的鸭子步,这头摇到那头。
她对自己的客厅心满意足,一条灯草一条心两对茶壶四只瓶三副猪脏九丈九四对箩索八条绳,据说人越到晚年越有幸福感,虽然幸福这个词不怎么贴身。
客厅,作为词与空间,早年是极荒疏的。
长久以来,哪家都是逼仄的,任何人家,进门即床,床也兼沙发功能,人来都是一屁股坐落。
为了更像坐的地方,**铺一溜垫布以隔开床单,从垫布可以看出家底、趣味、审美。
待客还要专使一只厅?我辈难以想象。
很多年里客厅只是一个旧社会的词汇,简直算得上陈腐。
(往时客厅在冥王星上)20世纪60年代70年代80年代,客厅这个东西是在冥王星上的,或者是纸上或者在电影里。
向来没见过它在伸脚能踏上的地方。
那时是聚在哪里说话的呢?
公共水龙头、厕所门口、廊檐、灶间、水井边……
它们迎风飘**,连同少年的自己。
公共灶间,沙街那所三重天井的旧宅,最后一只天井下沉至深、青苔至多。
天井的两面没有墙,延伸到公共灶间,另一面有墙,是李阿姨的房间。
灶间临天井,有公共水龙头,是整所宅屋唯一的水龙头,龙头下接住大水缸。
自来水是奢侈品,发大水时节,北流河水不但黄浊,且顺流漂来死猪、死鸡、死猫,又有来路不明、疯癫拗折的垃圾……发大水具有狂欢的气质,跃豆幼时至钟意发大水,浸到沙街至好,水浸入屋至好。
有次水入屋浸到一楼凳子高的地方板凳漂在水上,她帮母亲搬家具上二楼,大人们一团混乱。
浸街了要买菜只有蹚水,这种时候就由萧大海去买菜,她和吕觉悟卷起裤腿在浸了水的街上行来行去用脚丫撩水花。
有人担了满满一担新鲜空心菜一路蹚水行过,那空心菜长茎细叶眉目清秀,俨然已是大水浸街的宠儿,望之不像由人挑来,倒是大水的波浪送它们来,而它们兀自升起在浸满了水的街道上又准确地降落在家门口……大水过后脚丫缝里开始发痒据说叫生了沙虫,需要涂药。
河水不能饮了,街上的居民(特指没有单位的人)就到有水龙头的单位挑水。
他们理直气壮,担着空木桶昂首直入,单位人也通情达理,“系啊系啊就在果度担水好了,发大水河水食无得的”
。
这间临天井的大厦屋,除了公共水龙头,还有三间冲凉房和一间厕所,除了是公共灶间,也是客厅兼饭厅兼厨房。
大厨房不但当客厅,甚至当过排练场。
身材高大的李叔叔和卫校实习女生都来了,在大灶间排练舞蹈。
那个清秀的女生叫小周,跃豆记得。
高中暑假做散工,从锯木厂拉一车木头回氮肥厂。
路过医院时上坡,力竭时正巧望见小周经过,她手挎一只白铁桶像要去洗澡。
“帮帮我呀!”
小周看了跃豆一眼,脸上全无表情走过去了。
跃豆只记得自己全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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