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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第一眼看到太太的时候,就不喜欢她。
她到官寨了,我也一直都不喜欢她。
但多年以后,当我老了,官寨外面的事情见得多了,我才真正明白,草原上为什么年年都要开满各样颜色的格桑花。
所以,我走路去拉萨,和少爷住在一起,看他结婚,看意西尼玛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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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西巴杂在他十六岁那年,经历了很多刻骨铭心的事情,那些事情直到他快八十岁了,还都清楚地记得。
那些记忆就像他现在纯白的头发——其他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像矮坡上的雪一样不见了,被风吹得没影子了,可那些最早长出来的头发,却一直跟着他,而且还不可思议地继续长着。
能在温暖的刺眼的阳光里梳理那一缕头发,边梳理头发边给我讲古老官寨的故事,是扎西巴杂后半生唯一的责任和享受。
扎西巴杂的阿爸是巴桑土司的管家,扎西巴杂的波拉是上一辈巴桑土司的管家。
扎西巴杂自小就在官寨里长大,他对官寨的感情,比巴桑土司的后人,也就是我的阿爸和我,更深厚也更执著。
因为寺外没有学校,只有进了寺院,才可以读书识字念经,所以,在藏区,无论是穷人家的孩子还是富人家的孩子,只要想读书识字就得当喇嘛。
巴桑土司当土司之前,也是个喇嘛。
他的老土司阿库去世后,他才从寺庙里被接出来,成了新土司。
虽然任何时候一个人的命运都不是由自己来决定的,但那个时候,新土司“眼看着自己多年在寺院里积下的功德,像太阳下的雪花,就要溶化得干干净净,骨头都急碎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
扎西巴杂每次讲到这里的时候,都会睁大他那浑浊的三角眼定定地看着我:他一直不满意我那么小就离开藏区到汉地去,更不满意我说起汉语和英语来,比说藏语要流利得多。
“要是老爷像你这样任性,官寨早就没人了。”
“官寨现在不是也没人吗?”
听到扎西巴杂说这样的话时,我就会这样反驳他。
“那样,我们现在就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扎西巴杂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到他的脸上,那些凹凸沟壑的褶皱映出的阴阳纹路,在这样的光线中,刀刻斧凿一样的分明,显出极强的对比度,像极了我那幅《藏地》中的老人。
被迫还俗后,巴桑土司却还是不能像那些没有出过家的土司一样管理官寨,他似乎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喇嘛还是土司,常常会做些官寨里从来没人做过的事情,让管家意外。
管家因此时常悬着一颗心有一次,听说洛桑活佛从拉萨回了康定,他就骑上他的骡子去拜见。
洛桑活佛是巴桑土司的哥哥,佛法上的前程就像雪山一样摸不到顶,看不到边。
官寨里的人都知道管家去找过洛桑活佛,但看到管家回来之后,巴桑土司也还是老样子,官寨里也没有什么动静,就都逐渐习惯了新土司,随新土司怎么想,他们只是照着吩咐去做。
好在扎西巴杂随时都像忠实的狗一样,跟在巴桑土司身边,这让管家省心不少。
扎西巴杂喜欢听别人说,他是巴桑土司的狗。
在人们“如何对待狗”
这个问题上,我一向认为汉人和藏人的态度,最能体现汉藏文化的差异。
藏人对狗的感情很单纯,源于一个人尽皆知的古老传说:在藏地长大的人都知道,当喜马拉雅山还是一座小土丘、雅鲁藏布江还是一条小溪流的时候,大地上的粮食堆积得像高山一样。
大地上的人们不愁吃,不愁穿,谁也不知道什么是饥饿,谁也不懂得什么是忧伤,整天唱歌跳舞过着快乐的好日子,让天上的神仙都羡慕。
有一天,风轻云淡,霞光万丈,天界的菩萨下凡到了人间,恰好看到一个妇女随手取来一坨糌粑为小孩擦屁股。
菩萨十分气愤,返回天宫后立即施展法术收回了大地上所有的粮食,甚至种子。
因为那时人们已经养成了浪费和享受的习惯,所以几年以后,就什么吃的都难以找到了。
人们饿得头昏眼花,皮包骨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唱歌跳舞了。
看到大地上饿殍遍地,一条好心的老狗十分悲伤,决心乞求菩萨开恩,解除人间的灾难。
它没日没夜地奔跑,昼夜不停地对着苍天哀号,终于感动了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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