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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如前所述,进化论首先是一种生物学领域的科学理论,胡适将历史态度视为进化论的运用,既是从方法论的层面对进化论的提升,又在某种意义上将历史主义的方法归属于实证科学之下。
这里不难看到科学观念对历史研究的统摄。
作为实证科学的具体运用,历史方法往往指向事实之真。
尽管疑古派并没有对历史本身的演变状况做系统的考证,但却对不同时代的历史传说做了相当细致的梳理和考辨。
如就文献记载而言,周代所记载的“禹”
与战国文献中的“禹”
,便有很多明显的差异,比较这些差异,便可以知道不同时代对某些历史人物的不同理解。
历史传说中的真固然不同于历史本身的真,但仍属于广义的真;从而,揭示历史记载的客观状况并没有离开求真的过程。
对真的这种追求,与实证科学无疑也呈现相近的趋向。
当然,在求真的形式下,疑古思潮还具有另一重意义。
如前所述,疑古观念的发生,一开始便与理性评判精神相联系,理性的评判精神的兴起则以科学与民主的时代思潮为其背景。
这种历史联系,使疑古史观本身也内含了某种价值观的意蕴。
事实上,疑古派对此亦有自觉的意识。
顾颉刚曾指出:“我们虽只讨论古书和古史,但这个态度如果像浪花般渐渐地扩大出去,可以影响于它种学术上,更影响于一般社会上。”
[21]质言之,古史的讨论不仅仅涉及某一领域的学术问题,它同时包含着普遍的社会意义。
古史辨的这种社会内涵,与科学精神(理性精神)的普遍性存在着逻辑的一致性。
古史讨论展开之时,经学的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但蒙在传统经典之上的神秘色彩并没有完全消失。
疑古派从科学的理性精神出发,在辨析古史的同时,亦对经典作了某种还原的工作。
顾颉刚曾分析了《易经》《诗经》的性质,摒弃了将二者视为神圣经典的传统看法:“于《易》则破坏其伏羲、神农的圣经的地位而建设其卜筮的地位;于《诗》则破坏其文武周公的圣经的地位而建设其乐歌的地位。
……《易》本来是卜筮,《诗》本来是乐歌,我们不过为它们洗刷出原来的面目而已,所以这里所云建设的意义只是‘恢复’。”
[22]经学代表的是传统的意识形态,它往往赋予某些古代文本以价值观意义,经学经典的还原,意味着消除这些文本的意识形态意义,使之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
历史地看,传统的古史系统与传统的价值体系之间有着难分难解的联系,传统的价值观念,往往以传统的古史系统为其历史的根据。
就价值追求而言,传统的观念往往将三代视为理想的社会形态,以为三代以后,历史常常每况愈下;由此形成的是一种理想在过去的价值取向。
疑古派以存疑的眼光重新审察古史,以往被理想化的时代受到了理性冷峻的考辨。
顾颉刚后来明确主张“打破古代为黄金世界的观念”
,认为“我们要懂得五帝三王的黄金世界原是战国后的学者造出来给君王看样的,庶可不受他们的欺骗。”
[23]如果说,对某些古代史事、古代人物的存疑,主要展示了一种新的历史观,那么,推翻古代为理想社会的观念则表现了对传统价值观的冲击。
可以看到,古史的辨析与价值观的转换在疑古思潮中呈现出互动的格局。
尽管疑古派中的人物(如顾颉刚)一再主张“在学问上只当问真不真”
,但其治史的过程并没有完全忘却价值的关怀。
疑古派以理性的存疑、评判精神和实证的态度、方法解构了传统的古史系统,也以这种理性精神和实证态度解构了传统的价值系统。
无论是理性的精神,抑或实证的态度,都涵盖于广义的科学观念之下;从而,对古史与传统价值体系的解构,亦可视为科学观念的展开。
前文已一再提到,20世纪初的科学已逐渐获得了价值—信仰体系的意义,疑古派在运用科学方法进行实证研究的同时,似乎又从一个方面凸显了科学的价值观意义。
古史讨论与差不多同时的科玄论战彼此呼应,使科学之“道”
既制约了形而上的人生观,又渗入了史学这一具体知识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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