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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墨一合,黑里添了不可察觉的一丝暖,暖像人心沉下去之前,在水面最后翻起的一泡小气。
他在纸上写:“矢死奉汉”
。
四个字,笔画收得很紧,紧得像他眼下的心。
他没有写“诛”
字。
不是他不敢写,是他知道“诛”
的好处在于让人快意,坏处在于让人快失去理智。
人心要慢慢往那边推,推到某一刻,刀会自己落下。
他只写了“奉汉”
。
许多人要的是这个字。
他给他们看,先给他们这个,再让他们自己去想另一个字。
写完,他把纸折成一小叠,指腹按一按,血的微热通过纸线传到皮里。
他把那一叠压在镇纸底下,再次摸一摸那条绛带。
带在灯下沉着,没有一点多余的光,像一条伏着的蛇。
它等着被谁提起来,去勒紧某人的腰,或者勒断某人的命。
他站起身,肩上的披风滑落一点,露出里衣的领口,领口边沿有一道断线,是前夜没看见的。
他把线扯断,扯的时候指甲里又有一丝疼。
他忽然想到——世人所见,他们以为温侯只是一根能把铁甲破出孔的戟;可在宫门外、在坛下、在并州军营前,他看见的却是一种凝在一切地方的威势。
这威势像冬夜的冷,进屋来,钻进被里,躲不开。
它让人心在夜里发硬,让人手在白日发软。
可也正因如此,一个人一旦把手硬过一次,再穿过一次风,他就再不会觉得冷了。
冷只是冷,他可以背着冷往前走。
他披好衣,走到屋门前。
门闩是旧木,一道斑驳的痕,一端被无数次开合磨得发亮。
他没有唤人。
屋内安静,仆人各自躲着去取暖。
他举手,慢慢拔开门闩。
门吱的一声,像一只老兽被惊醒,慵懒地动了一下身骨。
风立刻涌进来,带了夜的味:雪、湿土、远处马厩的草料,以及极淡极淡的一丝火药——哪家守军在夜里调了警,火门里撒出的一点灰。
他跨出门槛,脚底的石阶很滑,薄冰贴着石面,像一层透明的皮。
他背过手,指尖放在袖中,血已止,只有一点微痒,提醒他“第一滴”
已经落下,而且不可收回。
天未明,城里的屋檐都扣着雪,巷子深处有几盏小灯,灯火不动,像钉在夜里的几枚钉。
更夫的梆声隔着几条街传来,远远的,像一口井底偶尔滴下的一滴水,滴过去又无声。
他没骑马,也没坐车。
马蹄声太响,车轮痕太显。
他走。
他要一条脚步能和心跳对得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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