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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岁时能背诵唐诗。
我还记得摇摇摆摆地立在一个满清遗老的藤椅前朗吟“商女不知亡国恨,2十有八九”
,眼看着他的泪珠滚下来。
七岁时我写了第一部小说,一个家庭悲剧。
遇到笔划复杂的字,我常常跑去问厨子怎样写。
……对于色彩、音符、字眼,我极为敏感。
当我弹奏钢琴时,我想象那八个音符有不同的个性,穿戴了鲜艳的衣帽携手舞蹈。
我学写文章,爱用色彩浓厚、音韵铿锵的字眼,如“珠灰”
、“黄昏”
、“婉妙”
、“splendour”
、“melancholy”
……
我发现我不会削苹果,经过艰苦的努力我才学会补袜子。
我怕上理发店,怕见客,怕给裁缝试衣裳。
许多人尝试过教我织绒线,可是没有一个成功。
在一间房里住了两年,问我电铃在哪儿我还茫然。
我天天乘黄包车上医院去打针,接连三个月,仍然不认识那条路。
总而言之,在现实的社会里,我等于一个废物。
……生活的艺术,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领略。
我懂得怎么看“七月巧云”
,听苏格兰兵吹bagpipe(风笛),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上伸出手摘树巅的绿叶。
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
可是我一天也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摘自《我的天才梦》,应《西风》杂志征文比赛写于1940年
气味也是这样的。
别人不喜欢的有许多气味我都喜欢,雾的轻微的霉气,雨打湿的灰尘,葱,蒜,廉价的香水。
像汽油,有人闻见了要头昏,我却特意要坐在汽车夫旁边,或是走到汽车后面,等到开动的时候“布布布”
放气。
每年用汽油擦洗衣服,满房都是清刚明亮的气息;我母亲从来不要我帮忙,因为我故意把手脚放慢了,尽着汽油大量蒸发。
牛奶烧糊了,火柴烧黑了,那焦香我闻见了就觉得饿。
油漆的气味,因为簇崭新,所以是积极奋发的,仿佛在新房子里过新年,清冷,干净,兴旺。
火腿咸肉花生油搁的日子久,变了味,有一种“油呵”
气,那个我也喜欢,使油更油得厉害,烂熟,丰盈,如古时候的“烂米陈仓”
。
香港打仗的时候我们吃的菜都是用椰子油烧的,有强烈的肥皂味,起初吃不惯要呕,后来发现肥皂也有一种寒香。
战争期间没有牙膏,用洗衣服的粗肥皂擦牙齿我也不介意。
——摘自《流言·谈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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