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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洗人迂路子小姐据为基地的度假村酒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度假村酒店。这一切都超过了我的想象力,以及我的觉悟。而且不是大都市里高层建筑模样的那种,是住客能各自分到一栋类似于船房的别墅(cottage)入住的那种高级住宅街——从海水浴到BBQ,从潜水器到骑水牛,甚至还有水上飞板,总之酒店的地盘上什么都有,像是一所巨大的游乐场。



「我,我在岛那边埋沙子里睡觉时,这边居然有这么优雅的度假村……」



我的身体现在抖得比中波布蛇毒时还要狠。那些都算什么呀,那些为了生一点点火而要不断投球练习的日子……棒球场一样的设施这里不是也有吗。



随便投哇。



「别因为仇富(ressentiment)而变得这么激动,将来的百万部畅销作家。反正你以后赚完大钱,漫画的说服力就会消失的」



「一边预料我大火一边贬低我……」



「不过也有说服力反而变高的时候。正因为赚了大钱,才会对世间之事不仅仅在于钱的道理有所实感」



「为了加深那种实感,我会尽量不赚大钱的」



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最爱钱的贝木先生,不知道这时候又会发表什么意见,然而到达酒店的,只有我和斧乃木酱两人。



只有幸存下来的两人。



「好,准备走了。本来出门的时候还挺有余裕的,但好像快超过约定时间了」



「你还有约吗?和最终boss对决时约?」



「嗯。说了快到时联络」



所以那架飞机不是坠落了吗?看起来,斧乃木酱看上了如今时代在这种山间也开始通行的电话信号,用小孩电话什么的报告了一声……应该是这样吧。



还有什么专家之间签订的绅士条约吗。



还是说,是一种仪式。



我曾经,就是穿着死库水完成的那种仪式……



「这酒店里还有spa吧?会面之前,能不能先洗个澡呀?」



「哦呀哦呀。怎么做事跟静香一样」



【注】此处neta哆啦A梦中的人物静香。



「这是比礼仪还要基础的问题啦。虽然有沙浴、水浴,但再怎么说也在拟无人岛上过了两周,现在体臭已经是进酒店会被赶出来的级别了」



「会被说大众的各位都会拒绝?」



那么高的级别吗?



两重含义上。



顺便一提,光在吃小鱼的我经受的空腹之苦不输蛇毒,而在跨越山道的过程中,斧乃木酱给我吃了砂糖果子作为携行食物。



虽然很感谢,但她在来救我之前绝对先去了其他地方。



「你管洗人借一下淋浴吧」



「有管最终boss借淋浴的家伙吗?」



「那房间不错的话估计还有极可意(jacuzzi)吧。套房(suite room)一般还会自带小岛」



「小岛」



何止是spa。



简直是super。



「这可是你最喜欢的无人岛了。私人沙滩是艺人专用的呢。也是蛇使专用的」



「在这种度假沙滩住,还往各地散发那种阴暗潮湿的诅咒,这才是真的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虽然我不会让人家也住巨木洞穴里就是了。



这不是反差萌,而是反差萎。



【注】在日语中,萎用作萌的对义词。



「可恶的公主脾气。没办法,这里就按照冲绳时间来吧。不说spa,拜托前台的话,即使不是住客,也可以进去借用泳池的淋浴吧——今年的话」



又是上卷呢,老是讲给我听。



其实,我身上的芳香(fragrance)即使是负三星级酒店都会嫌弃(要不做成香水卖出去吧),但不知道是不是中学生校服起了作用,还是说他们原本就有一套一流酒店的招待标准,迎接我们的是爽快的笑容。



在成功借用淋浴间期间,斧乃木酱在礼品店给我买了换洗的衣服——虽然我也可以用『画蛇添足』做第二套衣服给自己,不过两个人好像都有点想为当地经济做点贡献的意思。



嗯,生存生活里给环境添完负担就不管了,的确很不好呢——以为是无人岛所又是捕鱼又是砸石头又是生灶火什么的,虽然我是为了活下去才冒着生死做这一切的,但要被看作是一个为拍纪念照而破坏自然的游客了的话,我也没法作任何辩解。



一个快死的女子初中生到处扔石头这种事情,或许不会被责备地过多,但是,不管怎样,我没有伤害珊瑚礁真是太好了……



斧乃木酱给我买来的是,Kariyushi。



到了现在,飞机上谈的那个真的实现了——也想看看贝木先生穿Kariyushi的样子呢。不过要和最终boss碰面了,是不是战斗服选制服会更强呢,但要是有好好对话的路线,就尽量选择和和气气的、入乡随俗的换装形式吧,嘛,比裸体好多了。



斧乃木酱也穿上了Kayurishi。



穿着那衬裙,真亏得她能够走山路呢。



淋浴、换衣,这种,事到如今都算不上杀必死的杀必死场景过后,我们终于向洗人迂路子的根据地——度假村酒店的套房、带岛船房进发了。



终于。



「哎呀哎呀,很是让我期待一番啊,抚子酱——我伸着脖子等你好久了。不过毕竟是蛇,全身都像是脖子呢——啊哈哈」



说道。



洗人迂路子,出面迎接我们了——啊—,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这下就算藏起来也没有用了,我打心底如此理解。



不如说,如果没有预先设下伏笔,我就会陷入慌乱之中吧……虽然我没有放弃这一切都是贝木先生恶劣的谎言这一条世界线,甚至可以说十分看重这个可能性,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那般的言行,我都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这位,完全可以说是卧烟小姐本人的女性了吧。



相似到令人恐惧。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甚至让人以为是分身(德,doppelgänger)——话虽如此,和我所诞下的多个分身,乖抚子逆抚子神抚子的那种相似又有些不同,这正是亲子间的相似,却又不会让外人认错。



没有掉包诡计或者一人分饰二角的嫌疑。



我好像在这豪华又开放的南国空间里,感受到了宛如上公开课一般的不自在——就像是去朋友家玩,被对方家人寒暄一般的不自在。



不用说,这只是去月火酱家玩游玩所得的经验——就和去月火酱家,碰到了月火酱的妈妈、姐姐——以及哥哥一样。



一样的不自在。



这位的角色设计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果卧烟伊豆湖小姐十五岁,那风格肯定就和这个完全一样——让我不得不咽一口气。



不过,同样也和朋友的家人一样,有着压倒性的差异。



首先是前文所说的年龄感之差。



即使卧烟小姐再怎么年轻,见了这位,还是会觉得她果然也算是个大人——眼前,洗人小姐正坐在藤编椅子上,她给我的感觉,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十五岁女子。



而且,那四肢。



从度假村酒店那轻薄的睡袍(gown)里伸出的四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uroko)。



如同蛇鳞。



像是蛇上添了足,而那足上。



洗人——迂路子(uroko)。



「然后这边就是,我妈妈做的人偶吗。真可爱」



洗人小姐满脸笑容地看向我身边——朝无表情却早已向前一步、摆出了临战态势的Kariyushi模式斧乃木酱搭话。



就好像卧烟小姐对着斧乃木酱说话时,那种语气。



「话说妈妈到底为什么会把你做出来,你想过吗?」



「巧了,刚才就想过」



斧乃木酱冷静地棒读道——就和回答卧烟小姐的问题一样,那种语气。



「我是为了今天,这一天,送你上路而准备的刺客人形炸弹」



女儿的替代品这一说法,并没有从斧乃木酱的口中提及——而洗人小姐仍然笑着说「那实在是十分深刻的见解。你是在叛逆期吗?」



她不像是在展示自己的余裕,更像是原本的面容就是那样。



「明明一个母亲给可爱的女儿送可爱的人偶这种事,在任何地方,都是常见至极的文化」



「…………」



斧乃木酱沉默了。



那种想法,也并没有存在于我的脑中——我在被过度保护的时期里,分明也从双亲那儿收到过不少的洋娃娃来着的。



因为我自己,对双亲来说就像个洋娃娃。



「嘛,因为自己承受着全知的诅咒,所以想故意破坏禁忌,作为阴暗潮湿的蛇来说,我也不禁会考虑这样的可能性呢——就是故意接受惩罚的可能性。那样的话就不再是所谓的不可能犯罪,而是达成了完全犯罪。好了,抚子酱。抚子酱,这么叫你可以吗?」



「……没事,随便的」



过分亲昵的感觉,于我而言并不是很自在,不过我也并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很难和积极的人相处。卧烟小姐是这样,哭奈酱是这样,月火酱是这样——或者说,我的周围,现在,只有那样的人。



【注】『积极』原文:ぐいぐい来る。这是一种表现出想要毫不客气地积极与人接触的样子的说法。多带有果敢、强硬、厚颜无耻、不察言观色等意思。其中ぐいぐい(guigui)是拟态词,表示用力、有气势地行动的样子。以作参考。



不停地从能够逃离的人身边逃离,其招致的恐怖后果就是,周围只剩下了无法逃避的强敌。



「和余接不一样,叫你(kimi)可爱是出于社交辞令,还是算了吧。也不是,两位可以像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觉得就已经,不是社交也不是辞令,相当可爱了……不过你好像不太喜欢别人这样说你。还有,现在你的体格已经超乎可爱,变得可靠了」



看样子你对我给安排的加演节目(attraction)还挺满意的吧——洗人小姐说道。



「那当然,任何一个家里蹲,被放在为期两周的生存节目里,都会变得顽皮魁梧啦……我的遭难——我的受苦,果真是你(anata)干的吗?」



「好不容易有这般曲折的缘分,见面了就不要说你(anata)了,多见外。叫我迂路子酱就好」



洗人小姐一边装傻一边向我眨眼示意。



和阴暗潮湿的蛇完全不匹配的爽快明朗。



而且看上去还是同年代的人,这样的话,她的言行举止还不能下结论——我和同年代的女孩也很难以相处。我本来就不是社交向的性格。不可能初次见面就自来熟啦。



而且,总会被洗人小姐的手足给吸引去了注意,无法集中精神说话——鳞片密密麻麻的手足。



虽然我在被诅咒时,身体上也刻满了鳞片的痕迹——迂路子小姐的情况,并非是痕迹,而是明显地,皮肤上『生出』了鳞片。



「啊啊,这个嘛?不用在意。这也是害人终害己的结果哦。十五年里,不断诅咒素不相识之人的报应」



那么,和那个比我还惨至入院的哭奈酱,全身开了洞的事情一起说更好——说到底,哭奈酱的根本,就在于这位洗人小姐。



诅咒的源泉。



巫术的瀑潭。



「不过,恭喜你了。这样一来抚子酱的修业就完成了。能到达我这里,你已经是顶天立地的专家了」



「……怎么可能,难道那有问题的生存生活,是我修业的最终试炼吗?」



我瞬间产生的焦躁情绪,或许不小心露于言表了——既然逆抚子的人格并没有出现,我还挺觉得自己不会那么生气的,然而我却没有忍住。



因为如果这是在戏弄我,那就相当恶劣了,而如果一切都是认真的,那么就更加恶劣。



还不如被欺诈来得好。



甚至产生了想要从卧烟小姐介绍的公寓那儿离家出走的冲动,就算一辈子睡沙被也没关系——不对,也没有能睡一辈子的沙被吧。



但是——那个叫修业?



「不要那么生气嘛。又不是说我和妈妈内部串通,为了让抚子酱飞跃般地成长而下套——毕竟连碰头商量的必要都没有」



「…………?」



「是了,要说内部的话,确实有内情。如果说对抚子酱而言,在这西表岛上的生存生活是修业的话,那对妈妈而言不是修业,是业」



业?



我偷偷看向了斧乃木酱这边——就好像她知道贝木先生包下了飞机一样,刚才,对洗人小姐所说的话,我怀疑这个遗体人偶也有一知半晓,所以用眼神询问。



不用说回答的是一副无表情的脸。



但是,那副无表情,已经胜过雄辩,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不晓得』——就信她吧。



「……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洗人小姐——」



「只要你叫我迂路子酱」



最终boss说道。



过去我也曾被当作最终boss看待,但真正的最终boss风格还是有所不同的——然而,要想管洗人小姐叫迂路子酱其实很简单,但就是那种简单,在这种场合之下很难令我接受呢。



简单就能入手的成果,到头来就只是简单地成果,这一点我在生存生活里——在洗人小姐所言的修业之中,学到了。即使努力了,也不能触及的东西,那才是成果,以及正确答案。



明明想要获取星点火种,就得付出甩坏肩膀的劳苦,踏入卧烟小姐的亲子关系,可不能这么简单吧。



我这种经验不足的年轻人,乘上了欺诈师请客坐的飞机,那飞机就会坠落——像忍野先生那样说的话,就是相应的代价了吧。



对于怪异。



也有相应的理由。



但是,话是这么说,我也没有能够拿来等价交换的情报。情报、金钱、才能,什么都没有——不对,好像有。



好像有过——只属于我的,蛇之足。



只属于我的自给自足。



「……啊啊,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



这时,我唐突地察觉到了。



我来到这西表岛的理由——贝木先生说过,我们是因为要探究为何洗人迂路子会将这座岛设为根据地,才被卧烟小姐派遣过来的,我也觉得他推测得没错。



至少,欺诈师和见习生和受处分者这种编外队伍,没有被卧烟小姐期待能够打倒敌方首领,这一论点我们已经接受了。



但是——或许并不是这样。



就和有些事情只有贝木先生和斧乃木酱才能做到一样——是不是有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够做到呢。只有这个千石抚子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明白了啊,迂路子酱」



我说。



这样一来,就连叫她迂路子酱的必要都没有了——加上酱,就和买生活必需品要交消费税一样。



「所以作为替代,我想让迂路子酱准备一点东西,可以吗?」



「可以的。朋友的要求不管什么都听,这就是我从妈妈那儿继承来的立场。是要我准备什么东西呀——是诅咒的符纸吗?」



「纸和笔」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就是那个只能带一样东西去无人岛的话,我会带的一套东西。



沙滩加木棍,岩石加海水都没问题,但还是纸和笔最对劲——原稿用纸加蘸水笔,可就没话说了。



「? 的确会讲久一点,但内容没必要做笔记哦?」



迂路子酱,不可思议地将头倾斜——不,是将头抬起。



当然,就像蛇一样。







022



「说妈妈的事情前,首先还得交代一下伯母的故事,掌上明珠当得我真辛苦。



「听说过吧?



「卧烟远江。



「卧烟伊豆湖的姐姐,神原骏河的母亲,贝木泥舟的家庭教师——光是听听人物小传就晓得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而且关于她的传闻不能像平常那样只听一半信一半,她是比传闻还要更甚的大人物。



「虽然不能说是大人,嘛,是人物就对了。



「亡故一事更让人觉得惋惜。



「何况,无论是怎样的伟人,都无法战胜病魔或是交通事故,贝木泥舟或许就会这么给人下教训呢——road kill里就连西表山猫都保护不了。刚遭遇过飞机事故的抚子酱,应该很能明白吧。



「不不,不是杂谈。



「笑谈都不算的怪谈罢了。



「实际上,妈妈和伯母的姐妹关系是斩也斩不断的——这对妈妈来说或许很难为情,有个优秀、克己(stoic)、崩坏、开挂(cheat)的姐姐,一个妹妹当然只会留下情结。



「即使这个妹妹是卧烟伊豆湖也不例外。



「近距离观察到fire sisters有个阿良良木历当哥哥的独生女抚子酱,不知道该怎么给你打比方呢——从抚子酱的角度来看,我妈妈不能完全成人,变得奔放而又像个小孩,或许并不讨厌得起来,但那种言行,也有一部分是在将自然(natural)而死的姐姐当做反面教材。



「必然地,我也继承了那样的性格——有不得不继承下来的原委,我现在就是要开始说明那原委了。说明为什么妈妈会对我形成影响。



「虽然我不是妈妈那样『什么都知道的大姐姐』,但作为代价,是个『什么都知道的小女儿』哦。



「『只要是妈妈的事情』。



「『什么都知道的小女儿』。



「我知道在抚子酱跟前,把阿良良木历这个名字拿出来讲不太好,不过何事都有个顺序,嘛请你忍耐一下吧——已经不会那么在意了,吗?



「你成长了呀。我猜是修业的成果吗。



「还是说——在那之前,早已不在意了。



「是和四个分身面对面的经历,帮助抚子酱成长了吗——我很羡慕,毕竟我是不能和妈妈面对面的独生女。



「你能被养育,我很羡慕。



「关于阿良良木历同忍野扇的关系,或者,神原骏河同忍野扇的关系,抚子酱了解到怎样的程度,听说到怎样的程度了?



「如果从女子高中生时期的忍野扇是阿良良木历的里侧,男子高中生时期的忍野扇是神原骏河的里侧这一点开始就得说明的话,你可能得在这小屋里住上一晚了——要不这段就直接狠狠地省略掉吧。



「不是参照上卷了,而是参照已经出版的早期读物吧。



「只是说需要那种把漫威电影宇宙全都再看一遍的热情。



「重要的是,就连那忍野扇的存在方式,都受到了卧烟远江之存在的强烈影响——在解除朋友给你施加的诅咒时,神原骏河本人已经告诉你她左手是猿猴之手的事情了吧。



「能够把那种事情干脆洒脱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面前说出口,神原骏河倒也的确像是卧烟远江的女儿,不过这事就先不提。



「那猿之左手——左手木乃伊,来自卧烟远江这点听过了吗?那左手,算是一位母亲的遗物,这是家庭隐私了。



「严谨地说,那不是猿之左手,而是恶魔左手了。



「Rainy·Devil。



「爱哭鬼恶魔。



「然后更严谨地说,这是Rainy·『无论怎样的愿望,都能读取内侧来实现』·Devil,它是高中时期的卧烟远江、女子高中生时代的伯母所诞下的怪异。



「年轻时代的伯母,其欲望之显现。



「完美无缺的伯母,其不为人知的一面——对拥有四个分身的抚子酱来说,应该是老相识的主题吧。也就是『老样子』。可以说是『老样子』的元祖。是自画像、肖像画、抽象画——或者说是对自己的中伤画吧。而偏偏,还唤醒了自身当中沉睡的Rainy·Devil,伯母也真是疯掉了。



【注】抽象、中伤,两者在日语中都读ちゅうしょう(cyuusyou)。



「最后,伯母自己退治了那怪异——当机立断。真是相当地克己……对自己太过严厉了对吧,我的伯母。然后,还把自己那像是在无人岛上生活了一样干涸的分身,留给了自己的女儿,这也是相当异常的行为。



「又不是什么脐带。



「究竟,为什么伯母她要——给我的表姐神原骏河留下恶魔左手,现在也只能是个谜了,总之那左手的存在,通过死尸累生死郎一事与阿良良木历产生了联系,最后诞下了忍野扇。



「作为阿良良木历里侧的忍野扇。



「他和伯母又不一样,没有把自己内疚的象征忍野扇给退治掉——那忍野扇又退货给了神原骏河,神原骏河今后又会怎样,我实在很感兴趣。



「她一定会在高中毕业之前,找到自己的答案吧——沼地蜡花的事件,以及木乃伊其他部位的搜集,还有女子蓝球部的骚动,几乎不输阿良良木历,是场波澜壮阔的高中三年呢。



「嘛那种概况就到此为止。



「已经从那边的物语流程里退休的抚子酱,和那基本没什么关系。因为抚子酱被祭为蛇神是自作自受,很难说是忍野扇的错呢。



「但是,像那样对下个世代的物语产生了巨大影响的伯母,她的里侧,Rainy·Devil,不觉得还会对她的亲妹妹卧烟伊豆湖有所影响吗?



「亲姐姐,将她自己的分身——不,将她自己本身给生产出来,一切就发生在这个妹妹的眼前,想要不感受到点什么,对于当时,那个不通事理、多愁善感的妈妈来说,还是太难了。



「没能断念。



「妈妈不是以前就是个『大姐姐』——相反,她生下来时就是个妹妹。



「懂了吧。还是说,不想懂?



「也就是说,这个我,是卧烟远江的Rainy·Devil,是阿良良木历和神原骏河的忍野扇,是抚子酱的乖抚子逆抚子媚抚子神抚子,是表之于里,里之于表哦。



「是奢华度假村所对应的,艰难生存节目。



「是姐姐面前的妹妹,当然说是妹妹面前的姐姐也没有错——然而,可惜的是,我不能成为妈妈的妹妹。



「理想上,应该要成为那样的。



「既然忍野扇是阿良良木历的内疚,那么洗人迂路子,就象征着卧烟伊豆湖年轻时在姐姐面前所产生的劣等感。



「但是,成为妈妈的妹妹,就相当于,也会成为伯母的妹妹呢——所以妈妈没有成为我的姐姐,而是成为了我的母亲。



「我成为了妈妈,不能原谅的女儿。



「十来岁母亲的,不能原谅的女儿。



「不必说,我在出生前几年,伯母也同样经历了生产,这也产生了不少影响吧——搞不好比起Rainy·Devil,这事的影响更加深远。



「姐姐生下神原骏河,变成了母亲一事,和我的诞生不可能没有关系。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姐姐变成了母亲。



「自己也必须成为母亲呢。



「憧憬的姐姐。模范。



「字面意义上的家庭教师。



「这个妹妹,当时还处于什么都会模仿姐姐的时代,就是那时候,说是假孕,或者叫空想的产物也不过分,这一切,都发生在妈妈注意到一件事之前,那件事就是,与其所有事情都去模仿姐姐,不如所有事情都反着姐姐做才是自己的正道。



「这一切,都发生在她领悟到伟大的姐姐不是家庭教师而是反面教材之前。



「妈妈来到同一立场下时,发现她诞生的并非自身,而是一个女儿,这也是因为她在那之前就已经胆怯了——超越了劣等感,变成了诅咒。



「如果生下的是自己,那她或许会模仿她那伟大的姐姐,同样克己地将其退治掉,然而生下的是女儿,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爱憎的漩涡,就这样拖了久久十五年长长的尾巴。



「就和蛇一样。



「说实话,我作为一个没有被认知到的女儿,事到如今还会被妈妈想起要给事情来个收尾,还挺惊讶的。



「真的假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还想她会就这样保持适当的距离,一辈子得过且过了——或许她还自我评价过,这是专家的那一套平衡。



「忍野咩咩作为维持平衡的人,把他自己的那个立场看重得相当神经质,妈妈也一样,她有她那出色的器量,而我想要维持均衡和公平,就不得不诅咒一切。



「友情、恋爱、学业、同僚、运动、兴趣、经济活动、衣食住、报道、时间流逝、开发、自然保护、传闻、都市传说、与人交往。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百鬼夜行。



「我不得不诅咒了这一切。



「既然妈妈会去帮助他人,那我就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就和妈妈反伯母道而行之是一样的。



「这样一来,平衡(balance)就能得到保证。



「不——我就是压载水(ballas water)。



「不能成为药就去成为毒。不然你只是普通的水。



「这倒是伯母的口头禅呢。



「但是水有多贵重,抚子酱在这两周里也切身体会到了吧。



「为了让妈妈坐镇专家头领之位,我就必须成为蛇的头领——我相当的不孝,但也是个孝顺的女儿哦。只要我还在,妈妈就不会沉没。



「就是不沉航母。



「正因如此,她才像磁石互斥一样,从不接近这个常常处于反抗期的女儿——其实是因为想做也很容易呢。



「我这样的对手有什么想法在她那里都是心知肚明,而我成为恶之首领的这个状况……在全知的妈妈看来,敌人是自己知道的独生女,这比什么都好办吧。



「只不过是谎话连篇的八百长安排的胜负已定的对局罢了,要我来说的话就是这样——她是因为良心谴责,才把斧乃木酱,你这只泰迪熊给做出来的吧。



【注】『谎话连篇的八百长』嘘八百の八百长。八百长是八百屋的老板长兵卫,棋力很高,但和地位更高的伊势之海下棋时会故意输给伊势之海,于是大家每每看到八百长来找伊势之海下棋,就知道他是来故意输棋的。



「刚才说的,并不是我一时兴起想出来的玩笑哦。为了和我保持不即不离、不至于异常接近(nearmiss),妈妈便只能成为『什么都知道的大姐姐』——也可以说,她不能成为『什么都知道的妈妈』,所以只能对禁断的咒术出手。



「于是这十五年,她放弃了对我的养育——这再好不过了。非得面对自己的情结之类的想法,不过是种傲慢。



「这情结的对象还是已故之人,就更加如此了——这也是妈妈为了成为专家的头领,所必须要割舍的劣等感。



「然而,这场对决。



「估计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吧。



「恐怕,是阿良良木历没有退治忍野扇一事,成为了导火索——对妈妈来说,那场终焉像是一场代理战争。正是因为她没有和我了却孽缘,才会那么关照阿良良木历吧——但,这个猜想完全偏离了。



「何止是没有了却孽缘,阿良良木历可是还选择了救助忍野扇这一条路线呀。



「这在妈妈的价值观里是不存在的选择。反正她当时肯定装得很平静,但对她来说绝对是场文化冲击(culture shock)。是新世代给她带来的文化冲击。



「是新世代的伦理观。



「不过她也不太可能跑去学习阿良良木历呢。不说他的性格还有他的性癖,妈妈作为一个大人,就已经不可能学习一个青少年了。她也是要面子的。



「而且,打算把他拉入队伍时,还差点演变成绝交……以我这个女儿来看,能和阿良良木历构建正当人际关系的人类,在哪个世代都不存在就是了。



「这点抚子酱也有同感。



「斧乃木酱也一样对吧。



「总而言之,妈妈把阿良良木历拉入麾下的想法失败了,然后留在舞台上的,意外呀意外,居然轮到了千石抚子。残存者利益,完美体现出来了。



【注】『残存者利益』根据原文直译。竞争对手退出,给继续留在市场的人(残存者)带来的利益。



「最开始的计划,会不会是让保护了忍野扇的阿良良木历在实战中锻炼之后,把我的相关任务分派给他呢……哎呀哎呀,从女儿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个恐怖的计划。



「一般人,会把十五岁的女儿,分配给阿良良木历嘛?



「真是前无古人的虐待。



「那计划受挫时,我还真的舒了口气——嘛,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吸血鬼,怪异杀手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面前,必须承认洗人迂路子也没法站稳脚跟。



「其实,妈妈对抚子酱的评价这么高,是因为抚子酱有意图地画出了四个人分身吧——这个『有意图地』是精髓。



「毕竟,就连伟大的姐姐卧烟远江都办不到那种事情呢——就和对妈妈来说我是不速之女一样,阿良良木历也好,神原骏河也罢,都不是有意图地诞生忍野扇的。



「那种想象力。



「那种描写力,就该给予非常高的评价——不必谦逊,也不必自虐。



「应该毫无挖苦地夸奖。



「妈妈并不是在抚子酱身上投影了我——不如说是反过来的。对长年对立、不曾见面、放弃养育的亲生女儿,不是投射了影子,而是投射了光的人才发掘(scouting)。



「所以当然,为了达成那个目的就必须锻炼你。和阿良良木历不一样,你还是原材料,不能直接就送到洗人迂路子面前来呢。你还是赤手空拳的。



「所以必须养育你了。



「和亲生女儿不同,她必须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亲手抚养你了。



「时而严厉,时而温柔,目光片刻不离,时而又把你推开。



「不过这样一来都不好说是哪边被分配给了哪边了。是抚子酱被分配给了我,还是我被分配给了抚子酱——这不能说是蛇与獴的关系了,只是蛇与蛇的关系。



「就和救生绳一样,为了不被扯断而牢牢系在一起。



「真是过分的结缘神。



「不知道你明白了吗?这就是修业这个词的真意,抚子酱。为了修正我这个妈妈的业——为了修正、平息,抚子酱有必要醒悟。



【注】『修正』修める(osameru);『平息』治める(osameru);『醒悟』目覚める(mezameru)。



「你必须觉醒。



「现在抚子酱像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出现在我的蛇眼之前,也就代表着,你已经将卧烟伊豆湖给你安排的专家必修课,全部修完了。



「所以说我要恭喜你。



「司掌诅咒的我,必须为你献上祝福。



「因为你是妈妈承认的,顶天立地的专家——和我不一样,是被认知到的女儿。常说育儿就是育己,通过培育抚子酱,妈妈或许也迎来了自己的蜕变吧——这是个大人也能有所成长的救赎故事,作为不肖女,我连同祝福的话语,还要向你送上感谢。



「谢谢你,抚子酱。



「谢谢你帮助了妈妈。



「你的工作,就是在这样与我面对面时,迎来了不留余地的完结——不过是我诅咒的牺牲品,不过是我的一片蛇鳞,你这位女孩,能到达这里真是了不起。



「不曾向诱惑屈服,不曾骄傲自大,不曾消沉没落,不曾试炼前胆怯,不曾以旧恶为耻,不曾随罪业将错就错,不曾憎恶他人的不理解,不曾诅咒命运。



「不曾丧命蛇毒。



「就是这些,让你来到了我的面前。



「就是这些,让你去往了自己的胸怀之间。



「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以及将来的自己,都被你战胜。



「这是卧烟远江也好,卧烟伊豆湖也好,阿良良木历也好,都没能做到的伟业呀——拍手拍手拍手拍手。



「千石抚子成为了专家。



「还剩漫画家要去当」







023



后日谈。



三年后,十八岁的我准备好上京,离开了卧烟小姐介绍的公寓——我这次上京不是把离开县厅所在地的政令制定都市戏称为上京,是一本正经的上京。



就是去往日本的首都,东京。



现在还不能公开,所以先隐藏一下具体的名字,我冠以某个神明的名字参加了漫画赏的准入选,苦守四年,终于可以打进去了,所以现在正兼做商谈,一边找新的不动产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