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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后来低声对他说,“这里很多人觉得,只有被救才算活着。
但我们想证明,只要还能发声,我们就没输。”
夜宿营地边缘的一顶双层帐篷内,张友翻看着白天收集的声音笔记。
手机信号微弱,但他还是勉强连上了王瑜的语音通话。
“你疯了吗?这地方连联合国车队都三天一换路线!”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你以为你是超人?你能改变什么?”
“我不需要改变什么。”
他望着帐篷顶上漏下的星光,“我只是要把他们的声音带回去。
你说要写《远方的回声》,可如果没有‘远方’,哪来的‘回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我把序曲初稿发你邮箱了。
别忘了充电。”
挂断后,他打开邮件,附件是一段MIDI音频和五线谱扫描件。
标题确实是《远方的回声》,开头以单音笛声切入,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呼唤,随后低音弦乐缓缓铺开,如同大地震动前的静默。
他戴上耳机,闭眼聆听,竟在旋律中听出了兰兰第一次开口说话时那种颤抖而坚定的语气。
第二天清晨,他们前往黎巴嫩贝鲁特郊外的另一处流动安置点。
途中经过一片废弃果园,路边坐着一对姐弟,姐姐抱着一把断了两根弦的吉他。
张友让车停下,走上前去。
女孩起初警惕,但在听到他哼出《光》的前奏后,突然拨动琴弦,弹了一段变调的副歌。
张友惊喜地发现,她竟将原曲改编成了中东音阶,哀而不伤,像风穿过废墟的缝隙。
“她叫法蒂玛,”
同行的心理援助志愿者解释,“弟弟五岁那年在空袭中失聪,她从此只弹给他‘听’。”
张友当即请求授权录制这段演奏,并提出愿协助联系国际助残组织为弟弟配一副助听器。
法蒂玛摇头:“不用给我们东西。
如果你能把这首歌带到别的营地,请一定带上它。”
他在笔记本上记下这句话,又录下了弟弟用手掌贴住吉他共鸣箱感受振动的样子??那不是听,而是“触摸音乐”
。
抵达贝鲁特营地时已是傍晚。
这里的管理更为松散,电力供应不稳定,许多家庭靠太阳能板维持基本照明。
张友原计划仅停留一天,却因突发暴雨被迫滞留。
雨水冲垮了通往外界的土路,通讯彻底中断。
那一夜,他们在一间兼作教室的帐篷里点燃蜡烛。
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有人带来口琴,有人敲打奶粉罐模仿鼓点。
不知是谁先哼起了《岸》的旋律,渐渐地,不同语言的版本交织在一起:阿拉伯语、库尔德语、亚美尼亚方言……甚至夹杂着几句破碎的英语副歌。
张友坐在角落,默默记录每一个音高变化。
忽然,一个小男孩爬到他身边,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一座桥,桥下是黑色波浪,桥上站着许多人,手里举着发光的乐器。
孩子指着画说:“这是我们梦里的音乐会。”
张友鼻子一酸。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彩笔,在画纸背面写下一行字:“等世界安静下来,我们会为你搭一座真正的舞台。”
然后签上名字,折成纸飞机扔向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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