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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奇怪地问:“他说什么?”
“他说,这不够,远远不够。
人类有了环保意识是一个进步,但坦率地说,这种意识仍是建立在功利主义基础上的——我们要保护环境,这样才能更多地向环境索取。
不,我们对大自然必须有一份赤子之爱,有一种对上帝的敬畏才行。”
这番话使我很茫然,可能我在下意识地摇头,玛格丽特看看我,微笑着说:“当时我也不理解这些话,甚至奇怪在宗教气息淡薄的中国,他怎么会有这种宗教般的虔诚?后来,我曾随他到他的家乡小住,亲眼看见两件事,才理解他这番话的含义。”
她在叙述中常沉缅于回忆,我那时已听得入迷,孩子气地央求:“哪两件事?你快说嘛。”
玛格丽特娓娓说道:“离他家不远,有一个年近60,靠拾破烂为生的老妇人。
十几年来,她一共拾了12名残疾弃儿,全带回家中养起来。
新闻媒介报道之后,我和太炎特意去看过。
那是怎样一种凄惨的情形呀。
看惯北京的高楼大厦,我想不到还有如此赤贫的家庭。
12名弃儿大多在智力上有残疾,他们简直象一群肮脏的猪崽,在这个猪窝一样的家里滚来爬去。
那时我确实想,如果放任这些痴傻的弃儿死去,也许对社会、对他们自己,都未尝不是件好事。
太炎特意去问那个鲁钝的农村妇女,她为什么把这么多非亲非故的弃儿都领养起来。
那位老妇在极度的赤贫和劳累中已经麻木了,低着头,表情死板,嗫嚅着说,她也很后悔的,这些年全靠邻居们你帮一把,他给两口,才强勉没让这些娃儿们饿死,日子真难哪。
可是只要听见垃圾箱里有婴儿在哭,她还是忍不住要检回来,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吧。”
玛格丽特叹息道,“我听过多少豪壮的话,睿智的话,但都比不上这句话对我的震撼。
我们悄悄留了一笔款子走了,这位‘有女人天性’的伟大女性始终留在我的记忆中。”
她停下来,很久很久不说话,我催促道:“另一件事呢?”
“也是在他家附近。
一个男人在50岁时突然决定上山植树,于是一个人搬到荒山上,一去就是20年。
在他71岁时,新闻媒介才发现他,把他树为绿化的典型。
我和太炎也去采访过他,问他,是什么力量支持他独居山中20年,没有一分钱的酬劳。
那人皮肤粗糙,满手老茧,整个人就像一株树皮皴裂的老树,但目光中是知识分子的睿智。
他淡淡地说:你可以说是一种迷信吧。
老辈人说,这座山是神山,山上的一草一木、走兽飞虫都不敢动的,动了就要遭报应。
祖祖辈辈都相信,都怀着敬畏,这儿也真的风调雨顺。
大跃进时,我们破除了迷信,对这些传说嗤之以鼻,雄纠纠气昂昂地砍光满山的古树--后来也真的遭了报应。
痛定之后我就想,人类真的已经如此强大,可以伤天害并且不怕报应吗?当然,所谓神山,所谓现世报,确实是一种浅薄的迷信。
但当时谁能料到,这种迷信恰好暗合我们今天才认识到的环保理论?在我们嗤笑先人的迷信时,后人会不会嗤笑我们的幼稚狂妄、上帝会不会嗤笑我们的不自量力呢。
我想,我们还是对大自然保留一份敬畏为好。
当年砍树时我造了孽,那就让我用种树当作忏悔吧。”
玛格丽特说:“我生长在一个天主教家庭,过去对没有宗教信仰的中国人多少有点偏见,有点异己感,但这两件事让我发现了中国社会中的‘宗教’,那是延续了5000年、弥漫无形的人文思想和伦理观念。
太炎在这两次采访后常陷入沉思,喃喃地说他要为地球母亲尽一分孝心。”
她笑道,“说来很简单的,在那之后,我们就结婚了,也确立了一生的志愿:当太空清道夫,实实在在为地球母亲做一点事。
我们想办法建造了那辆清道车,太炎乘坐那辆车飞上太空,从此再没有回来。”
她说的很平淡,但我却听得热泪盈眶。
我说:“我已经知道,正是你倾尽自己的遗产,为李太炎先生建造这辆太空清道车,此后你一贫如洗,不得不迁居到这个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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