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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安静等待那场大战的到来,就在此时,心湖之间,有一个半生不熟的嗓音柔柔响起,喊了他一声:“陈平安。”
陈平安下意识就要四处张望,但是很快克制住这股衝动。
记性极好的他很快想起了一个人——贺小凉。
那个嗓音继续轻柔响起在陈平安心扉之间:“你能不能现在回来一趟?我有事相商,平时人多眼杂,只能借这个机会跟你聊聊。”
陈平安一番权衡利弊,瞥了眼腰间的朱红色酒葫芦,在心中默念道:“好的。”
隨即起身,跟春水说是要回房间一趟。
春水想要帮著带路,陈平安笑著婉拒,从她手中接过玉牌,默默离开人群。
人群中,一个背负桃木剑的落魄道人实在没气力去爭抢地盘,又是与世无爭的靦腆性格,便呆呆站在最后边,束手无策。
他手中也端著凳子,只是却发现层层迭迭的长凳椅子上都站满了看客,还有稚童骑在大人的肩头,哪里能看得见那幅画卷半点光景?他不过是堪堪躋身三境,远远没有达到中五境所谓吸风饮露、不食五穀的地步,鯤船从北俱芦洲跨洲南下,旅程漫长,想要下船都难,只有中五境的洞府境练气士才能勉强御风而行,想要从鯤船上一跃而下,逍遥御风落地,恐怕一般的观海境都力所未逮,唯有龙门境的大修士才能不被天地所拘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乘风而行。
他这趟渡船南下之行之所以如此窘迫,是因为出了一点意外。
一是头脑发热,买了两张对他而言十分昂贵的符籙;二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粒宝珠想要脱手,不承想到了鯤船上,店铺愿意买,但是出价太低。
他原本想靠著这份收入拆东墙补西墙渡过难关,若是略有盈余,说不定还能难得阔气一回,住上一间中等房。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更何况他连英雄都算不得,只是个一心想著斩妖除魔却事与愿违的可怜虫罢了。
真正的“张家天师”
岂会收了银钱,答应人家去捉妖,却害得好好一户殷实门户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初舍了科举功名,一心访仙问道,学艺未精便兴冲衝下山想著盪除妖魔,是不是其实一开始就错了?愧疚难当的年轻道人红著眼睛,抬起一手,握拳轻轻捶打著心口,好像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突然,他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手上摊放著一枚刻有“天字房乙號”
的精美玉牌。
他抬起视线,看到一张肤色黝黑却也端正的少年脸庞。
那人笑道:“我是住在天字號房间的,你如果真想进去看画卷,可以借给你用一下。
到了第二排后,去找名为春水、秋实的姑娘便是,就说……你是陈平安的朋友。
她们很容易认出来的,因为是孪生姐妹,长得很像。”
年轻道人张著嘴巴,傻乎乎呆著不说话。
陈平安將玉佩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小跑离去,转头笑道:“记得还我啊。”
陈平安一边跑一边想,这个年轻道人也太想不开了,不过是没法子看清楚鸟条幅的画面而已,就这么伤心伤肺?把先前恰好经过的他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恁大一个男人,竟然还抹起了眼泪,难不成也是那位苏稼仙子的爱慕者?
但是这些都不是陈平安递出玉牌的真正原因。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五岁的时候,在那个冬天的黄昏,一遍一遍走在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的泥瓶巷,也是一样偷著哭。
年轻道人握著那枚玉牌,往拥挤的人海钻去,一路上惹来谩骂无数,等到一名站在天字房座位附近的打醮山执事发现有这么个愣头青,板著脸走去,正要出声叱问,却看到那年轻人摊开手,出示了玉牌,立即露出和顏悦色的面容,低声询问道:“可是乙號房的住客?”
年轻道人鼓起勇气道:“小道张山,如今游方歷练,虽是龙虎山张氏的远支,却尚未正式录入北俱芦洲龙虎山下宗『青词宗的在册道牒,与那住在乙號房的陈平安是……朋友。
有事来晚了,这就要去找春水、秋实两位姑娘。”
话说出口后,张山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衝动和唐突,不该接了玉牌还不知好歹。
他心思细腻,情绪內敛,想问题就喜欢钻牛角尖,一时间竟有些痴了,觉得自己好像事事都是如此,学艺是这样热血上头,斩妖除魔也是意气用事,如今又是。
就在他悔恨惶恐之际,那名执事已经放下心来,笑意更浓,侧过身伸出一手,示意张山可以前行了:“请张仙师隨我来。”
春水听过情况后,主动让出椅子。
张山落座,只敢坐在椅子边沿。
春水虽然心中奇怪,陈平安怎么就跟这个落魄道士有了关係,可她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只是坐在张山身旁打醮山派人新搬来的椅子上,没来由地將这个先前在观景台见过多次的龙虎山边缘道士跟客人陈平安做了对比。
一样是出身贫寒和乘船远游,一样是头回见大世面,年纪更轻的陈平安明显就要坦然许多,绝不会如此局促不安。
张山猛然记起一事,连忙转身递过那枚玉牌:“姑娘,这是陈平安的玉牌,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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