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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极有可能是自己大道阻碍的蔡金简暴毙於眼前,自己不但可以两手乾净不染鲜血,还能白白得到她身上的两袋金精铜钱,说不定还能搜出一两件云霞山的秘宝,哪怕不是镇山之宝,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他可不相信蔡金简全然没有护身符傍身。
比如他苻南华,除了那块仅是障眼法的老龙布雨佩,就还带著两件品相极好、品阶极高的小东西,几乎算是老龙城压箱底的宝物。
故而在旁门左道的野路子修士当中,流传著一句膾炙人口的口头禪:替人收尸,必有好报。
苻南华经过蔡金简尸体的时候,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反倒是淡淡的血腥气,让他整个人处於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態。
一进一退,两人始终距离十余步。
苻南华只需要確定少年跑不出小巷,否则到时候他再想要逮到一个在此土生土长的少年,无异於大海捞针,何况身后尚且温热的美人尸体,就是前车之鑑。
一旦给少年足够喘息的机会,“惊喜”
就可能砸在自己头上。
苻南华看似在猫抓耗子,实则是在调整自己的身体节奏,毕竟他九岁正式踏足修行之后,从没有过纯粹依靠近身肉搏来分胜负的机会。
他当然不用跟少年分出生死,那会让自己得不偿失,连同蔡金简,就是两份唾手可得的机缘,但是务必要让这个出人意料的少年近期乖乖躺在床上,不给少年丁点儿整么蛾子的可能性。
苻南华突然笑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著?”
满手鲜血流个不停的少年答非所问,黝黑的脸庞上,满是乡土野草似的坚韧:“你和她可能都不清楚,我的眼力很好,所以在泥瓶巷里,她跟我聊天的时候,你看她的眼神,跟现在看我,其实一模一样。”
苻南华愣了愣,这下是真的对少年刮目相看了,嘖嘖笑道:“有点意思,真是有点意思。”
苻南华的言行举止看似云淡风轻,其实他一直留意到少年的左手依旧在持续滴血。
这说明少年的手劲一直没有放鬆,寻常人恐怕早就拗不过那份刺骨疼痛。
苻南华这个时候才觉得先前“可惜了”
这个隨口评语,原来真是一语中的。
苻南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问了最后一个感兴趣的问题:“你杀她杀得如此果决,肯定是有人跟你通风报信了,我倒是不好奇他的身份,我想不通的是,你一个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快跨过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儿,杀人杀得如此……心安理得,这个说法,听得懂吗?要知道,就算是我,第一次杀人后,等到那股兴奋劲头退去,整个人就开始颤抖,念了很久的静心诀才好受些。
哪像你,平平静静,跟吃饭喝水差不多,这不合理……”
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露出惊骇的眼神和恐慌的脸色,视线直勾勾望向苻南华身后,仿佛是那个死了的蔡金简活了过来。
谨小慎微的苻南华下意识转头,脖子转到一半的时候,心头巨震。
等到迴转过去,因为身高悬殊的缘故,苻南华正前方且偏低的视线中,竟然没了少年的踪跡!
千钧一髮。
原来,在做出那种眼神和脸色后,剎那之间,草鞋少年毫不犹豫地开始爆发衝刺,三步之后,左脚骤然发力,整个人高高跳起,最终右脚踩在小巷一侧墙壁上,迅猛弹射转折之后,少年朝高冠男子高高举起左手……少年真像一只捕蛇鹰。
乡塾一座不掛匾额的草堂书屋內,中年儒士齐静春正在枯坐打谱,打的並非什么流传千古的名局,也不是棋坛国手之爭的復盘。
他正要將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嘆息一声,在原本早有定数的棋子生根处,他突然开始举棋不定。
他收回手后,棋子却依旧悬停空中,距离棋盘仍有寸余高度。
齐静春依然正襟危坐,作为负责坐镇此地的当代圣人,儒家七十二书院之一山崖书院的前任山主,哪怕被贬謫至此戴罪立功,他仍是当之无愧的当世醇儒。
对於小镇普通百姓而言,草木一岁一枯荣,甲子春秋转瞬即逝,教书先生已经换了好几个,模样不同,岁数不同,唯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读书人气质,如出一辙,古板,苛刻,寡言,总之,都很无趣。
没有人想到那几位来来去去的乡塾教书匠,其实是同一人,不但如此,在小镇之外的广袤天地,深居简出的齐先生,曾经拥有超然的崇高地位,还身负正气浩然的无上神通。
下一刻,齐静春元神出窍远游,如一身雪白衣袂飘飘的仙人,从躯壳牢笼当中瞬间挣脱束缚,飘然去往小镇一条巷弄。
齐静春转瞬之间来到巷弄,他先去看了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云霞山的蔡金简,三魂七魄晃荡消散,如风中残烛。
齐静春停留片刻之后,终於来到苻南华和陈平安两人身旁。
高冠大袖的老龙城少城主,身体有些后倾,目瞪口呆,肌肤如玉的英俊脸庞上,神色复杂,交织著震惊、疑惑和绝望。
陈平安保持那个高高跃起、向前扑杀的凌厉姿势,左手握有一片锐利如刀刃的瓷片,哪怕是这种你生我死一线间的关键时刻,身体腾空的他,依然眼神坚毅,脸色平静,根本不像是一个出生於陋巷小宅、成长於山野的无知少年。
仅剩符合少年身份的,大概是隱藏在眼神深处的无奈。
对於这种无奈,走出书斋和书院很多年的读书人,已经不陌生了,就像看著一个靠天吃饭的庄稼汉,蹲在旱季乾裂的荒芜田垄上,抬头看著烈日,其实不会有撕心裂肺的情绪,而只会是深深的无奈,还有茫然。
作为一方天地的临时主人,齐静春当然知晓陈平安一家三口的来龙去脉,甚至往上追溯百年千年,他哪怕没有亲眼看到过陈平安的祖辈,大致上也能推演而出。
道理很简单,就像是县衙的县太爷,真想要看治下百姓的身世传承,只需要去掌管户籍的户房,查询档案,便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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