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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降温的血液从七窍里洇出,染红身下纯白的雪层,像是一朵凄美莫名的猩红色花朵。
而那道娇小的人影,就是这朵血花的花蕊。
可她在黑斗篷下扭曲着匍匐想要求生的身体,和那如此纯粹美丽的血和雪比起来,倒显得十分丑陋和不合时宜。
她的指甲嵌进了雪层下的黑泥土里,这片土地刺骨的寒冷顺着指骨一节节传进她的灵魂。
家中的壁炉和妖娆的火焰,温暖的被褥和惬意的热水,好像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本就超负荷使用的术士血脉不仅没能休息,还因为术式中断遭遇了强烈的反噬,这时候再也不能给她任何帮助了。
敌人的斩击和坠落的伤害,只是压倒这具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只想睡一觉,好好休息。
可她还不想死。
她想,她还是个被赐福的逆约派行刑人。
也许……可能……能不能……有那个共同的救主像拯救先祖一样救我一次呢?
她努力睁开模糊的眼睛,用目光贪婪地瞪望圣彼得堡晦暗天色所展示的一角小小世界——她知道:这是永眠前的最后一眼。
她看到风雪飘落如此之慢,纷纷悬停在这寂静的林原之上:好像为了欣赏默剧落幕;
她看到遥远的地方,滴血大教堂那艳丽的洋葱头在夜幕下五光十色:好像为了天国的最后晚餐;
而喀山教堂的柱廊依旧肃穆冷酷,对濒死的信徒也不肯假以辞色:好像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望着教堂,突然有一股幸福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在死的后面是神的生活……她的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一片红色的黑暗吞没她。
可是在她心中,热血开始最后一次翻腾。
眼前万花筒般变幻,过去的景象从热血中纷纷浮现。
她觉得,这临死的一秒钟,又把一切往事冲上心头。
比起现在,显得多美好的童年:父亲、母亲、妹妹、家仆和友人,他们和他们的爱与信念还在她的身边。
逝去的短暂幸福,恰似画卷顺着血管急遽地展开。
她伸手抓握,抓进一手冰冷而生硬的泥土。
而她此刻在这地上屈辱地扭曲挣扎,不能生也不能死,多像妹妹蕾娜塔初患病时,一个人摔倒在房间地上那痛苦不甘、却绝不肯出声向外面求助的蠕动!
她在这人间的一切无知、委屈和自以为是的一意孤行,是不是当然遗传自她殁亡的父亲,那已被他为之奉献一生的事物背叛的父亲!
温柔的母亲啊,我绝学不会、也永不能和你一样善良地带上肮脏的蒙眼布。
我有多爱,就有多恨!
我有多恨,就有多么无能!
我已是这最肮脏的背叛者,最冷血的刺杀者,最不虔诚的基督徒。
可又还能做了什么?我已经做了所有,没有新的路再在前方。
她一直都多想让蕾娜塔心头的阴云消散,可现在,她心里腐烂的想法恨不得立马杀死自己!
她手脚并用地蠕动爬行着,自己也不知道要去那。
她没有多余的力气抬起脸,于是那苍白的额头一路顶开一层层积雪,高耸的鼻梁和玫瑰色的嘴唇陷进满是腥气的泥土,像是最后一次亲吻她向上帝许誓要守护的土地。
夹杂在雪和泥之间的石子和硬物划过她轻薄的眼皮,划过她俏美的脸颊,在已经满是鲜血的皮肤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凄厉的血痕。
她好像爬到了崖边,或是河道边,因为她无法蜷缩的僵硬十指不再能触摸到前方的雪。
一阵寒冷的风吹过来,裹挟着雪,窜进了她后颈处裸露的皮肤。
她将死的身体却还能一激灵,真奇妙——这是地狱的邀请吗?还是天堂的呼唤?
她鼓起最终的力气和勇气去蹬动双腿,似一只折翼的鸟儿在地上扑腾;可她的身子最后一次前冲的那时刻,她感到一股失重的坠落,宛若飞鸟重新的翱翔。
看来这是一道通往死亡的崖。
大片的雪地在眼皮外闪着刺目的白光,让人恍惚间觉得身处于起正教徒们熠熠生辉的金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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