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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透了芦苇荡，老艄公蹲在船头，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磨得发亮的船舷。
他望着远处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沉入水中，水面上浮动的碎金渐渐融成墨色。
身后的船舱里，几个年轻人蜷缩着，怀里紧抱着用油布裹好的家伙什，没人说话，只有船板偶尔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怕惊扰了这水乡的静谧。
老艄公从烟荷包里捻出一小撮旱烟，在火石上轻轻敲了敲，暗红的火星在昏暗中一闪。
莫急。
他把烟杆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的烟雾与暮色纠缠在一起，水底下的石头，水面上的暗桩，都得等月亮爬上来才能看清。
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往船外探了探头，被老艄公用眼色制止了。
岸边的芦苇丛里，几只白鹭扑棱棱飞起，翅膀带起的风惊得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
老艄公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从舱顶取下油布，仔细盖在桅杆上。
该检查的都检查仔细了，帆索、橹桨，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等子时的风起来，咱们顺流而下，那时候才是真见功夫的时候。
船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有人在调整绑腿，有人在检查干粮袋。
老艄公重新蹲下身，目光落在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上，那倒影随着微波轻轻晃动，像一颗沉在水底的石子。
他想起年轻时师傅说过的话：水上行船，三分靠手艺，七分靠耐心。
越是急着靠岸，越容易撞上浅滩。
远处传来几声隐约的狗吠，很快又被夜色吞没。
老艄公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罗盘，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看了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揣了回去。
水面上渐渐起了一层薄雾，像轻纱一样笼罩着小船，也笼罩着船上每个人的心。
他们知道，此刻的安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是积蓄力量的时刻，就像拉满的弓弦，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射出最精准的一箭。
夜色越来越浓，芦苇荡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除此之外，便是船板与水波相触的细微声响。
老艄公闭上眼睛，耳朵却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他能分辨出远处水鸟掠过水面的声音，能听出水流在船底不同部位的细微差异。
这是多年水上生涯练就的本事，也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的真谛所在。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揣着一面小鼓，但谁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他们知道，此刻的忍耐，是为了稍后的乘风破浪；此刻的小心，是为了最终的平安抵达。
当第一缕微弱的月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水面上时，老艄公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水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也感受到了空气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风的气息。
快了。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船舱里的人们也纷纷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水天相接的地方，那里，夜色正浓，但希望，也在悄然滋长。
随着月光愈发明亮，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吹得芦苇沙沙作响。
老艄公站起身，稳稳地握住船桨，“准备好，咱们出发。”
说罢，他用力划动船桨，小船缓缓驶出芦苇荡。
年轻人纷纷从船舱出来，各司其职，解开帆索，升起了船帆。
风鼓满了帆，船速渐渐加快，在水面上犁出一道白色的浪痕。
突然，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老艄公眉头一皱，大喊：“稳住！”
他俯身查看，发现船底似乎被什么挂住了。
一个年轻人紧张地说：“会不会是礁石？”
老艄公冷静地说：“别慌，先看看情况。”
他让大家一起用力摇晃船身，试图摆脱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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