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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深把那枚铜钱从袖口抖进书箱，压在最底下那本《九章算术》的夹页里。
它和上一张“待报”
的纸条并排躺着，像两枚还没掀开的底牌。
他没多看，合上箱子时动作利落，仿佛只是收起寻常讲义。
外头阿西正拿扫帚磕门槛，灰扑扑的尘土扬了一角天光。
赵福生端着碗热腾腾的八珍羹进来，脚步比往常轻，像是怕惊了谁。
“今早城南老张铺子有人打听你。”
他把碗搁在桌上，顺手抹了把桌角浮灰，“穿官靴的，不买书，就问‘那个讲火候的穷书生还讲课不’。”
齐云深正拧干帕子擦量天尺，闻言手顿了一下。
帕子滴出的水落在陶碗边沿，一圈圈晕开。
“哦？”
他抬眼，“问完就走了？”
“嗯。
老张说那人说话字正腔圆，听着像京片子，可尾音又带点南地的软。”
赵福生咂咂嘴，“跟咱们这儿卖香料的胡商似的，装得挺像，破绽藏不住。”
齐云深笑了笑：“许是哪个衙门的小吏，听人说了两句新鲜话，来瞧个热闹。”
赵福生点点头，也没多想，转身去收晾在窗边的旧鞋垫。
阳光穿过粗布，映出几道补丁的轮廓。
齐云深望着他背影，指尖在量天尺的刻度上轻轻划过——这把尺子能测三丈内距离，误差不过半寸。
可人心隔肚皮的事，再准的尺也量不出。
他把工具收进箱底暗格，盖上盖子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茶盖敲杯声。
不对，不是远处。
是他自己刚才无意识用指节叩了下桌面。
同一时刻，紫檀木书房内，龙涎香在铜炉中缓缓盘旋。
裴阙坐在案后，手中茶盏未动，只用茶盖轻轻敲了三下杯沿。
叮、叮、叮。
声音极轻，却让站在门外的文书小吏脊背一僵。
案上摊着一份密报，墨迹未干。
写着：“齐某日讲‘政如灶火’，听者逾百，多为寒门子弟。
有学子录其言，题曰《火候论》，己传抄至城西三家书肆。”
裴阙的目光停在“政如灶火”
西个字上，眼神没起波澜，手指却慢慢收紧，将茶盖边缘捏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缺口。
他忽然起身，走到墙边那幅《千里江山图》前，伸手在画轴右下角一按。
暗格弹开，里面是一方猫眼石印章，石心泛着幽蓝光泽，此刻却隐隐透出一丝血红。
他取出印章，在一张素笺上轻轻一压。
没有写字，没有落款，只有那一枚清晰的印痕。
随后将纸折成小封，递给了候在外头的小吏。
“送去礼部誊录房，交给陈主簿。”
声音平静得像在吩咐晚饭加道菜，“就说……今年春闱，要格外留意‘讲经世之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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