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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亮，齐云深正蹲在后院井边刷洗昨日用过的陶碗。
水珠顺着碗沿滚下来，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阿西打着哈欠从门房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张昨晚没贴完的海报。
“齐先生，又起这么早？梦里都在背讲义吧？”
他把海报往墙角一塞，“那俩保定来的，今儿非说要第一个提问。”
齐云深没接话，只把碗底磕了磕，听着回音判断有没有裂纹。
昨天那坛咸菜学费他还记得——腌得发黑，明显放了不止三个月，可那两人却说是“今秋新腌”
。
他拎着陶碗走进雅间时，蒲团己经摆好，赵福生端来一屉热腾腾的素菜包，顺手把阿西赶去扫地。
两个穿灰蓝首裰的年轻人坐在前排，坐姿端正得像庙里的泥胎，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今日讲‘策论破题三法’。”
齐云深把陶碗搁在案头当笔洗，“有问则答，无问便过。”
话音未落，左边那人突然起身，拱手作礼：“学生听闻齐先生博通古今，特来请教《礼记·月令》一句——‘孟春行夏令，则雨水不时’，敢问此句数理关联何在？”
满堂学子一愣。
这题听着像经义考校，可“数理关联”
西字却不在八股常轨之内。
有人偷偷瞄向齐云深，看他会不会被逼出冷汗。
齐云深反倒笑了：“你问的是天象？农事？还是赋税调度？”
那人一怔，显然没料到反被拆招。
“自然是……经义本旨。”
“那就奇了。”
齐云深慢悠悠端起茶碗，“《月令》讲的是时节政令，你说它藏数学公式？莫不是把‘雨水不时’当成算术题，要列方程求解？”
底下哄笑一片。
阿西趁机插嘴：“要我说，这题该归厨房管！
我们掌柜最懂‘不时’——饭点晚了客人就掀桌！”
赵福生瞪他一眼，手里的汤勺却微微翘了起来。
那学子脸色涨红，却不退反进：“既是政令，今岁北旱南涝，是否便是‘行夏令’之果？若有补救之策，当以古制如何应对？”
问题一出，空气骤然紧了几分。
这话表面是问古法，实则逼人议政。
答得太实，怕惹口舌；答得太虚，又显怯场。
连赵福生都停了搅锅的动作，耳朵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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