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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寒料峭,天地肃杀之时,一则震动九州的噩耗传入十里长山——齐朝少帝被其皇叔弑杀,京畿陷落。
顾廷昭力战不敌,以身殉国,大齐真正亡了。
昔日的天子居处成了梁王新帝登基之所,那未及弱冠的少帝,被弃于冷宫之中,连尸骨都无人收敛。
天下哗然,百年正统轰然崩塌。
旧臣奔逃,诸侯并起,群雄割据的烽烟再次升腾。
密报送到山中,陆棠未及翻完手中纸页,便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顾长渊——他静静地靠坐在轮椅里,眼底无波无懒,无喜无怒,也没有什么悲戚的神色,唯独指尖缓缓收紧,死死攥住膝上的薄毯,关节微微泛白。
陆棠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将密报上那一行字低声读了出来:“……顾廷昭,力战不敌,以身殉国。”
话音落下,四下寂然。
秦戈扑通一声跪倒在顾长渊面前,痛哭失声,双肩剧烈颤抖,手指死死扣进掌心,牙关紧咬,却还是抑不住的呜咽:“少主……将军……他……”
话未说完,声音便哽在喉间。
他低头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泪水滴滴砸落,砸在泥地上,也仿佛砸进那已然沦陷的江山社稷,砸进昔日铁血忠魂守护的万里河山。
可顾长渊依旧沉默着。
他望着前方,神情未动,眉眼间看不出一丝裂痕,像是早已将所有悲怆封进血脉骨髓,与这乱世一并葬入胸膛。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却仍是平稳的:“去准备灵位和孝服吧。”
秦戈闻言,抬头望他一眼,眼眶通红,唇齿紧咬,却终究没再出声。
片刻后,他深深俯身应诺,咬牙起身,转身而去。
国已亡,君已殁,家亦不存。
如今这世间,唯有他尚在。
唯有他,能为顾廷昭披麻戴孝。
顾廷昭的灵位摆在了顾长渊的院中的偏厅。
那是一间不甚宽敞的小屋,被秦叔布置得井然肃穆。
四角挂着素白挽幛,窗前悬着轻薄白纱,一盏青灯静静的燃于灵前,将那方乌木牌位上的字映得森森然然:“大齐定国公,讳廷昭之灵位。”
他无法远赴京城收敛父亲的遗骨,能尽的孝道,也就只剩下这片方寸之间,孤零零的一块灵位,一炷香,一盏灯,一场不曾中断的七日守灵。
顾长渊身着斩衰麻衣,额角缠着素白孝巾,坐于灵前,脊背挺得笔直,手中拄着白木哀杖,神色沉静,目光低垂。
风从门缝中悄然探入,带起灯影微晃,映出他轮椅之下微敛的双足。
他无法独立起身,只得由秦戈与温渠一左一右搀着,抱着,每一次俯身叩拜,都像是将半身血骨压进这片肃穆的香火之中。
白木哀杖轻触地面,发出微弱的声响,与他沉默的呼吸一同,在这狭小的灵堂中久久回荡。
他始终没有流泪,也未曾开口。
只是拄着那根杖,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守着。
等到头七这日,夜过三更,灵堂仍旧亮如白昼。
秦叔在堂中点了七十二盏长明灯,灯火一盏盏铺陈开去,映得整间屋子素白森然,影影绰绰,天地间空寂无声。
陆棠推门而入时,顾长渊仍旧坐在灵位前,身披麻衣,胸前挂着素白的孝绦,倚着白木哀杖,神色恍惚,两眼空茫。
他已在这里守了太久,整个人消瘦得像是道被风一吹就要散去的影子。
他静静地听着灯花炸裂的细响,听着纸钱被焚尽的悉簌,听着天地寂灭,万物同喑。
夜深了,秦叔已经尽力,他的世界里却仍旧是一片昏暗。
陆棠走到他身侧,在蒲团上缓缓坐下,声音低柔:“你还好吗?”
顾长渊似是这才察觉她的到来,微微偏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你来了。”
陆棠望着他,目光一点点落在他眼下的阴影与消瘦的面颊上,顿了顿,忽然轻声道:“顾长渊,你可以哭。”
他没有回应,只是搭在膝上的左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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