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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坐上了鸡公车,小五坐一边,执菊坐另一边。
鸡公车在砂石路上吱呀吱呀碾着,一月的天空云层灰暗凝滞,低低压住两边山头。
“黑鹊为咩这么大?”
小五问。
“你问我,你问乌鸦先,你不如去问天老子。”
执菊不情愿地应他。
“天老子住在歆哋啰?”
小五茫然不解。
寒风刮过,天上又飞过一群乌鸦,领头的一只羽毛乌黑发亮,小五望得见它两只粉红的爪子和柿黄色的尖嘴,它伸长颈子发出了一声圆润动听的鸣叫。
“黑鹊要飞去歆座山呢?”
“飞去前头的松木岭。”
“为咩要飞去松木岭呢?”
“是鬼喊去的。”
执菊应道。
执菊不能告诉他,人死了葬松木岭。
乱世死去的人,草席卷身立乱葬,浅泥松土,狼刨过来野狗刨过去,腐掉的肉身在荒山松树间发出浓厚气味,招来群群乌鸦。
小五的祖母、母亲、长兄、双胞胎妹妹和一个弟弟,亦在其中。
大群乌鸦在天上飞,它们飞去松木岭。
老虎、山猪和野狗比它们先期到达,那里半腐烂的尸体被野兽翻出,旁边生出稔果树,稔子奇大奇甜,它们吸吮了亡人的血肉由红到紫,而旁边的蚂蚁和蛆虫也滋滋生长,喜鹊麻雀斑鸠,诸鸟起起落落在树间。
大群大群乌鸦在天上飞,它们飞过了鸡公车,飞过了小五的头顶。
它们羽毛乌黑。
下晏昼他们上了一只长坡,一上坡就见路边有尿缸,两边各一排,高高矮矮,每只缸两边竖了竹竿,围着帘——半圈草席,或篾席或稻草。
两个男子佬正企在缸前屙尿,寒气中尿气热腾腾升起。
天上的乌鸦消失了,路基高起。
向下望,地垄的芥菜和猪乸菜壮硕肥美。
之后陆续有房屋,一宅白墙黑瓦屋边,一樖高大木棉树,一樖乌桕树,树高齐铜阳书院魁星楼的飞檐。
还有一樖大金桂,一樖大龙眼树。
望见大树就入街了。
小五跟执菊来到西门口,一家铺面摆有大相片,原来是照相馆。
旁边一条巷,巷口有张竹躺椅,躺椅脚边有张矮凳,一只土炉,半人高,有炭,一只支架,一辆断了横梁的单车架上头,一只油腻工具箱有张纸板半盖住。
屋门大开,一个中年矮胖男人独自饮酒,他穿了件开襟卫生衣,台面有碟花生米。
隔朝小五醒来,睁眼望见黄黑色的蚊帐顶,隔宿的酒气和油腻气浮浮的,执菊不见了,门口边传来嘶哑的男声:“你只契弟,起身先。”
小五爬起身,望见男人(执菊教他喊表叔)正在切烟丝,他使一把斧头,斧头捏在他手心像捏只鸡蛋,斧背厚,斧刃硬利,光冷闪闪。
斧头切的烟丝细得似女人头发丝,卷烟纸则实在不堪,是印有铅字的旧书旧报纸,或者本地的幅纸,裁成半只巴掌大。
“你只契弟使过刀未曾?”
他给小五看一把小折叠刀,铜把钢刃。
小五想起,家里亦有同样一把。
窦文况的绝活是焊接单车断梁,一只炉灶在门口旺旺烧红,先拉风箱拉红,他蹲落身,一下两下三下,灰红变成金红。
铁勺里熔了铁水,“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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