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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踏实了,有时又慌了。
特别是深夜,肃灯之后,细细思量,终究觉得不太对头……她的天新奇怪地包在一种膜里,滚动在她的头顶,忽远忽近,滚滚不已。
她要摸,摸不到的,要她不望,却不可能。
她忽然明白,这就是在屏幕显形的胚胎,怪不得他蜷成了一团,而且是黑白灰的颜色……她又随时否定自己,天新重又回到母胎,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死了。
水仙已乘鲤鱼去,一夜芙蕖红泪多。
水对火,沙对烟,黑子对弹丸。
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天新仍然消息全无,苏联已经解体,红色高棉也不提了,贵州的大山也通了汽车和电,天新不再有任何理由不给母亲通个音信。
远素渐渐意识到,所谓支援世界革命,那都是远照编来哄她的。
十有八九,她的天新是永远见不到了。
夜里远素穿了双旧木屐,两只木屐不一样,一厚一薄,两种音频不同的声音一高一低、一沉一脆呼应着,像家里住了瘸腿的人。
她赶紧扔了这双木屐,但那木屐声仍在空中回响,像一个隐形的人,来来回回,从房间这头行到那头。
怪异的木屐声像是一下一下凿着地板,也一下一下凿着墙壁,她听闻凿空处传来一阵阵咳嗽,咳声陌生,不像人声。
晏昼她梦里见了天新,他十五六岁,光着上身,下身的西装背带短裤也不见了,仅剩一条花布裤头,那碎花细布是她后生时在梧州做的一条连衫裙,后来破四旧,再后来,改成方领无袖衫,天热穿来乘凉。
在梦中天新拖过小黑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只字,三只字顶在了黑板的上沿,下半都是空白的。
远素一凛:“千万无要千万无要,无要配错了字……”
但他唰唰写起,她出力认,认不出。
在梦中她一意要擦掉黑板上的字,她用手掌摁着小黑板板面掠过去,擦过去擦过来,无论如何擦不掉。
她舀了一勺水猛地一泼,水淋过后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小黑板,而是青石板,字不是粉笔写的,却是刻在石上。
她一惊,天新不见了,屋子反常地昏暝。
眉对目,口对心,一刻转天阴。
一夜,梦里天新白得像石灰,唿声间又发黄了,像黄泥洒在了石灰上。
“歆只鬼涂黄泥畀你?”
天新应道:“我自己涂的。”
远素伸手去摸,天新就缩远了,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阿妈,我变成塘角鱼了,变了,变开了。”
远素说:“等我去河里寻你。”
天新讲了句什么,但是空中传来一串音乐铃声,“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梦里的话冲得七零八落。
原来天已亮,卖鲜牛奶的已串到街巷,车头的喇叭正放《十五的月亮》。
银河又在何处呢?远素猛然穿鞋下地,她心头一凛,银河无系在天上咩!
渠去了天上?她歪斜着扑到窗前,窗外是屋墙,屋墙间的空隙,稍远处的榕树枝叶……透过墙角和屋顶她望向天穹,那上头灰白淡蓝,空远虚无。
这一日,远照约了远素一同去菜行,买完咸卜时候还早,远素姨婆仰头望望,讲:“不如去体育场行行****,如何?”
远照说:“如何,去就去喂。”
“如何”
是远素姨婆惯用词,她见面打招呼总是爽朗道:“如何,吃饭未曾?”
不需要如何的时候她也总如何。
她们就上了体育场。
体育场的草地东一块西一块摊着旧苫布,一大片龙眼核、一大片橘皮、一小片骨头,还有一种叫酸咪咪的草根、一摊槐花、一摊人的头发,一小摊蚯蚓干。
蚯蚓干的腥气尤其浓,罩到整只体育场,仿佛在过去的某些时间中,有血渗入土里,太阳一晒,腥气就打地底深处滋滋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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