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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得心怦怦跳,厨房离大门隔着三重天井,哪里喊得人来救火!
我后背一下出满汗,提前望见大火满屋,火光冲出屋瓦,升到沙街的上空。
我一下扔了水杓,捧起洗菜的瓦盆,一气泼了好几盆水,这才没有着火烛。
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我不能同母亲讲,她定要动怒的,若知了,必是关黑屋半日。
我熬过了只吃咸卜下饭的日子,母亲怀孕了,不再下乡,又因有了新父亲,家里就出现了好吃的菜,每星期,继父都拎回一大兜活泥鳅或塘角鱼。
塘角鱼,扁头,头与身过渡处有对利角,一不留神就戳伤手,它又极滑,泥鳅般,且极有爆发力,要掰断它的头几不容易。
但它肉质鲜嫩,除中间一根直簕再无别的簕。
它滑溜溜的,你要摁住它的角,掰断头,再放上姜酒盐,入锅蒸,蒸时加两片木柴,火烧得大大的,顶得碗响锅盖也响,不一时,鱼腥气就变成了香气。
我对塘角鱼的**至今没有消散。
老鼠肉我只吃过一次。
一只又大又肥的老鼠,它从第二只天井飞跑而过,一眨眼消失在墙缝里。
李阿姨家的保姆七婆,她飞快拿来禾秆堵上,她点上火,潮湿的禾秆浓烟滚滚,她又用葵扇出力扇烟,一只粗肥的老鼠就被她擒获了。
七婆拎着老鼠尾巴,意得志满到水缸旁边割老鼠头……
老鼠肉口感味道像炒鸡肉。
剥动物的皮我以为是件平常事,也曾见过英敏的爸爸剥青蛙的皮(他们家经常吃炒田鸡,菜行有卖的)。
英敏全家讲标准普通话,故我以为,剥青蛙皮再炒来吃是文明的举动。
此外还有茶麸——
在厨房的灶边,圆的,坚如石,烟熏得棕黑。
我用茶麸水洗头发。
先找来脸盆和菜刀,脸盆放地上,茶麸竖架在矮凳边,用菜刀,一下下砍成条屑。
有一小捧就够了,以水浸之,半小时以上浸出黄水,再使毛巾或纱布滤掉渣,冲上热水……头发浸在黄浆似的茶麸水里,看着龌腻不堪,但头发却是光滑柔顺的。
亦不伤头皮。
只是过程复杂漫长,带有刀耕火种的意思(菜刀、烟和茶油)。
后来海鸥洗发水出现了,韦阿姨在我手心里倒了一点,那只褐色的小瓶,小口,蚕豆大一点就够了。
从此洗头方便起来,不再斩茶麸浸上半日。
它就渐行渐远。
茶麸渐行渐远,它的身影圆又黑,它的片状弯而长,带着菜刀、烟和茶油的气味,它沉没在遥远的沙街。
20世纪70年代我们抛弃了它,等到我们明白它的好,明白它与我们的头皮头发毛囊最亲和,它早已跑得全无踪影。
(所有人都是三岁)有两个钟点母亲总是高度警觉:中午的十一点一刻,下晏昼的五点一刻。
小学放学,海宝去接。
海宝一出门她就竖起耳根听,那耳朵绝不像八十几岁老人的。
从远远的摩托声辨得出海宝。
一闻摩托响她就落楼开大门。
永不衰老的耳朵,永不衰老的腿骨,永不衰老的手和眼。
阿墩一入屋她跟手炒菜。
一阵激烈操作,番茄炒鸡蛋,再煎几块豆腐,炒一碗青菜。
肥瘦肉入汤煮,切成片再蒸热蘸酱油吃。
海宝一家四口连她在内五个人,一日三餐。
四人饭时不一,午饭分成两次,她和阿墩一次,海宝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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