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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别情背对着谢采来的方向,坐在屋脊最高处,身影在愈发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孤峭。
那身标志性的红劲装被漠北干燥而凛冽的风吹得紧紧贴在他身上,清晰地勾勒出清瘦却不失力量的肩背线条,却也无情地暴露了他的虚弱,腰腹处的衣料因底下层层缠绕的绷带而显得异常紧绷,一块深暗的血渍顽固地晕染开来,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艳丽得刺目惊心。
那血渍随着他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控制的轻微呼吸,一下下地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伤口下的剧痛。
他没束发,墨发被风掠得贴在颈侧,几缕发丝缠在耳后,能看见脖颈处淡青色的经脉在皮肤下轻轻跳动;侧脸的线条比平日里柔和些,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只是脸色比在静室时更白,连唇色都泛着浅灰,指尖垂着,泛着冷意——左手死死地按在腰腹受伤的位置,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仿佛要将那汹涌的痛楚硬生生按回身体深处。
“你倒是好兴致,带着这样的伤,爬这么高来吹风。”
谢采的声音响起,他放轻了脚步,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走近。
他的语调里裹着一层薄薄的责备,但这责备底下,却听不出真正的怒气,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化不开的忧虑。
他的目光锐利,早已将姬别情所有的强撑看在眼里——那微微发颤的指尖,那因忍痛而僵硬无比的肩颈,无一不在说明,此刻每一阵风吹过,对他而言都无异于刀割。
姬别情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他眼尾惯有的那抹凌厉冷意,似乎被这屋顶的大风吹散了些许,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目光先是落在谢采沾满仆仆风尘的袖口,那里残留着鬼哭崖特有的青黑色瘴气痕迹,像不祥的烙印。
接着,他的视线又扫过谢采下意识紧握的左拳,他的声音极其微弱,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待在屋里……闷得慌。
出来……透透气。”
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然而,就在吐出“透气”
这两个字时,腰腹处难以抑制的抽痛让他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气息随之一窒,尾音便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虚浮的颤音,暴露了这“惬意”
背后的真相。
谢采在他身边坐下,身下的瓦片因承受了额外的重量而发出细微的“咔哒”
声。
距离拉近,他才更清晰地看到,姬别情按在伤处的手,指腹几乎要嵌进衣料的纤维里,而那片深暗的血渍,边缘似乎比刚才又扩大了一圈,颜色也愈发深浓。
风持续吹拂,将红色的衣料更紧地贴在那片狼藉之上,勾勒出绷带不平整的轮廓,让那抹暗红显得愈发狰狞。
谢采沉默地、不着痕迹地朝姬别情那边挪近了些,用自己宽阔的肩背,为他挡住了大部分吹向腰腹的寒风。
漠北的风从不温柔,裹挟着细小的沙砾,打在身上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他不敢想象这风吹在绽开的伤口上会是怎样的滋味。
“墨长风临死前说,那假解药里掺了腐心散,”
谢采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你没误喝吧?”
姬别情偏过头,看向谢采。
就在那一瞬间,他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浅淡的笑意,如同冰雪覆盖的湖面裂开一道细缝,透出底下微弱的光。
他抬起冰凉的手指,极轻、极快地碰了碰谢采同样冰凉的指尖,那触碰短暂得如同幻觉,刚一接触便缩了回去,显然是腰伤的剧痛再次袭来,打断了他这难得的、流露温情的动作。
谢采的手,还带着从鬼哭崖带回的刺骨寒气,姬别情却仿佛从中汲取到一丝奇异的安定,他又往谢采身边凑近了几乎难以察觉的一点点,试图用自己掌心那点有限的温度回馈过去,声音也比之前更轻了些:“你回来前……谁会给我送药?”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谢采左胸旧伤位置衣料上那点已经发暗的血渍,又垂眼扫过自己重伤的腰腹,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也有自嘲,“倒是你……从鬼哭崖一路奔回来,袖口还沾着瘴气的冷意,指尖凉得能冰着人……我这伤,比起你那旧伤,算不得什么。”
谢采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伸过手,目标明确地想去扶住姬别情的胳膊。
他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对方袖口一寸的地方顿了顿,然后刻意绕开了最可能牵动伤处的腰腹区域,最终只是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肘上,传递过去一点支撑的力量。
“先下去吧,”
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风里的沙子,吹在伤口上跟小刀子割肉没区别。
林嬷嬷熬的止疼汤一直在灶上温着,里面加了乳香和当归,喝了总能缓一缓,总比你在这里硬撑着强。”
姬别情却没动,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屋脊,投向远处天地交界处那翻涌不息、如同巨兽般的黄沙墙。
那墙仿佛蕴藏着吞噬一切的力量,让本就暗淡的天色又阴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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