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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休冷笑一声，“转运使位高权重，一省财赋系于一身，岂会仓促去职？更何况，正值春荒之际，漕粮调度迫在眉睫。
此时换人，稍有差池，便是饥民遍野、流寇四起。”
殿内一时寂静。
赵伸听得心头一紧，忍不住问：“相父之意，莫非……国舅此举另有深意？”
荣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一道缝隙。
外头天色阴沉，乌云压城，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他望着宫墙深处那一片灰瓦飞檐，声音低沉如钟鸣：
“陛下还记得庆历四年那场宫变吗？”
赵伸瞳孔微缩，下意识点头。
那是他登基第二年的事，禁军副统领勾结内侍意图废立，幸得小娘娘曹氏早察觉异动，连夜召亲信护驾，方才化险为夷。
事后查证，幕后之人竟与当时掌管江淮漕运的一位转运副使有关联。
“而那位副使，正是苗方一手提拔。”
荣休缓缓闭眼，“如今苗方骤然致仕，其旧部遍布江南六路，若新任转运使人选出自国舅门下……你说，这一局，布了多久？”
赵伸呼吸一滞，小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张方平与王韶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惊骇。
“您的意思是……向宗良欲借机掌控江南财赋？”
王韶压低声音。
“不止。”
荣休转身，目光如刃，“他是要借‘举贤’之名，行‘培植’之实。
今日举一人任转运使，明日便可荐三人入户部；今日控一路钱粮，他日便可能挟百官以令天子！”
“可……他是国舅啊！”
张方平脱口而出，“先帝遗诏明言，外戚不得干政，且其家族已有数人位居高位，何必再冒此奇险？”
“因为人心不足。”
荣休冷冷道，“昔日萧何追韩信，天下称美；今向宗良连番举荐，看似忠勤，实则步步为营。
他等的，就是一个权力真空的时机??先帝驾崩，新君年幼，摄政虽尊，终究不能事事亲为。
此时插手庶政，最是隐蔽，也最是致命。”
王韶脸色发白：“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荣休沉默片刻，忽而展颜一笑，那笑容却无半分暖意：“既然他要举人，那就让他举。
不过??”
他拿起朱笔，在那份举荐文书上轻轻一点，“此人暂留候选，不予即授。
另，着御史台即刻派遣巡按御史前往江宁，彻查苗方致仕前后诸事，尤其关注账册移交、属官动向、民间舆情。”
张方平眼睛一亮：“妙！
如此一来，既未驳国舅颜面，又可暗中掣肘，若真有猫腻，必无所遁形！”
“还有一事。”
荣休继续道，“命户部即日起暂停江南东路一切重大财政拨付，除非有本相亲批手谕。
同时，调京畿左屯卫五千兵马南下驻防扬州，名义上是‘防春汛’，实则震慑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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