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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作为历史考据学,朴学注重“求于实”
,亦即分别地考订具体事实,而不是把材料联系起来作总体上的研究,这就决定了其自源达流主要着重于明古今之异,即把握对象前后变迁的不同特点,而未能将揭示各个演变阶段之间的规律性联系放在突出地位。
清代史学家章学诚已尖锐地指出了这一点,以为乾嘉学者仅仅停留于史实的证核,而未能进一步“推明大道”
。
章学诚在史学上属于浙东学派,后者导源于清初的黄宗羲,其特点在于注重明道(把握历史过程的内在联系),如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便已提出了揭示“数百年之学脉”
的要求。
这一思想在章学诚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挥。
章氏以为,六经皆器,器即典章事实,而道便内在于器之中,由此,章氏主张“即器明道”
,即从古代文献所记载的历史事实中推明其道,这些看法,对朴学无疑具有纠偏的意义。
胡适在吸取朴学溯源达流之方法论思想的同时,又肯定章学诚“即器明道”
的观点“自是一种卓识”
[54]。
并进而将浙东史学推明大道的历史主义方法与进化论结合起来,以后者为历史方法的根据,从而超越了朴学的眼界。
这里似乎是一个具有二重意义的过程:一方面,出入朴学这一治学背景,使胡适比较具体地把握了清代学者的治学特点;另一方面,将溯源达流与推明大道建立在进化论的基础之上,又使传统的历史方法得到了深化。
这种深化主要表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其一,将明变的观点纳入历史方法之中。
胡适认为,进化论必须研究“天地万物变迁”
的历史,这种观念运用于历史研究,就表现为明变。
所谓明变,旨在“使学者知道古今思想沿革变迁的线索”
,亦即把握对象的历史联系。
[55]较之朴学仅仅停留于辨古今之异,这种要求显然体现了更开阔的视野。
其二,由明变而求因。
进化论不仅要求明万物的历史变迁,而且要揭示“天地万物变化的原因”
,后者在历史考察中具体表现为揭示前因后果:“凡对于每一种事物制度,总想寻出他的前因与后果,不把他当作一种来无踪去无影的孤立东西,这种态度就是历史的态度。”
[56]如果说,明变主要是把握对象的前后线索,那么,求因则要求进一步探明这种线索中所包含的因果联系,由明变而求因,也就是由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
爱因斯坦认为:近代科学研究的特点之一,就是“鼓励人们根据因果关系来思考和观察事物”
[57]。
从这一意义上说,把求因引入历史考察之中,也就意味着将历史主义观点与近代科学方法沟通起来,从而使传统的历史方法多少获得了近代的形态。
然而,作为实用主义者,胡适对进化论及因果关系的理解仍深深地受到了实证论的制约,后者同时体现于其历史方法之上。
按照胡适的看法,实验主义(即实用主义——引者)只承认那一点一滴的进步“进化不是一晚上拢统进化的,是一点一滴的进化的”
[58]。
基于这一论点,胡适把历史的线索主要视为外在的、偶然的关联,而对事物本质联系的把握,则相应地被摒斥在历史考察之外。
在这方面,胡适并没有离开实证主义的立场。
这种实证论的立场更明显地表现在胡适的因果论上。
孔德曾把事物的规律性联系归结为现象之间的“先后关系和相应关系”
,并由此拒绝对事物内在原因的探求。
与之相承,胡适也将因与果还原为一种前后的相继关系,以事物的前一头为因,后一头为果,而明变求因则无非是抓住这前后两头。
[59]和西方的实证主义一样,胡适对因果关系的这种理解,基本上没有超出休谟主义的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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