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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只爱攀登,崇尚临场独攀(onsightsolo),这种方式意味着人类攀登能力的极限:一个人,一只小背包,一套冰爪冰镐;独自走向一座此前从未去过的高山,临场判断路线,独自进行攀登,搞定所有的岩石峭壁、冰瀑、冰雪混合岩壁。
这些术语或许稍显抽象。
但如果你搜索一下照片,看看剑鞘般笔直的巴塔哥尼亚埃格峰(Ter),以及罗布森峰(MountRobson)的酋长岩,你就能震惊于马克所做的,是何等壮举——这居然是人类能上去的地方吗?
一个并不意外的结局是:一座阿拉斯加的雪山收留了他的生命,为一生传奇画下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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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本营去往一号营地的路,只剩下纯粹的攀升。
泥泞,陡峭,大雾浓如一锅奶汤。
人走在其中,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在何处;与海拔争夺呼吸,每一口都很费力,像是漫步在海底,周身承着巨大水压,阻力重重。
更糟的是,朋友的高反依然没有减轻。
他头疼欲裂,难受到数次呕吐,看上去连站都站不稳了,每走几步,就要把自己绊倒。
几年前我也曾亲身体验过一次剧烈的高反:胸口有一头大象在跳踢踏舞,颅骨里有一辆卡车来回碾轧。
夜里三点钟,背疼,胸闷,无法呼吸,爬出帐篷上吐下泻。
但是除了独自忍耐,没有办法——就跟生活里大部分事情一样。
朋友的新婚妻子始终耐心陪伴左右,牵着他的手,扶助他,陪他坚持;小伊也放慢脚步,陪伴他们俩。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似乎怎么也慢不下来,无论停下来等候多久,也不知不觉就走去了最前面。
痛苦如果能具体到只有15公斤、60升就好了:把痛苦的重量分担下去,痛苦的绳索、衣物、冰爪……我们一起分担。
领队看那位朋友头疼难忍,主动提出帮他背包。
朋友回答:“不用。
你帮我背了,我头还是疼。
又不会因为你帮我背包就不疼了。”
四下是一片大雾,我坐在石头上等伙伴们。
心事在等待的缝隙里如细菌般滋生,疯狂繁殖,我被感染为病人。
远处的三个身影,紧紧凝聚,彼此爱护,那场景如此团结、强悍,带来一种孤立感,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当其他的女性都能如此耐心、温柔地陪伴他人的时候,我在这儿傻坐着干什么?为什么我没能和她们一样?
我莫名其妙开始反思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的议题:“被社会眼光所期待的女性气质”
,“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形成的”
——对也不对,对二元性别话语的终极反抗,应是“人性主义”
,如柯勒律治、伍尔夫所言,伟大的头脑是双性同体的。
温柔、耐心、韧性、共情力,本身是几种普世的性格优点,只是说,女性无论从生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而言,都更有优势形成这些品质。
作为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性别,甚至无论有无性别:在坚强、勇敢的同时,保持温柔、耐心,这是我希望成为的“人”
的样子——我定义自己为“人性主义者”
。
当然,理想有多高,现实离它就有多远。
这一层焦虑还未散去之时,第二层又涌了上来:我忽然意识到,作为群居动物,刻在基因深处的,对于伙伴和集体的依恋,是一种多么深刻的本能。
每个人都害怕被忽视,被抛下,被边缘化,被错误看待。
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活在他人的目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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