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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知道这一点，这种自觉是是身为仆人活下来的一个必要，他并不关心，也不在意。
“然后呢？”
他斟酌了一下，“小姐接下来做什么了？”
仆人答：“小姐又向奴要了一节细木炭，然后便在后院开始写写画画……奴不识字，看不懂小姐写什么……”
吕不韦终于有了兴趣，不仅仅是有些小聪明，而且还懂得识文断字，“那就去看看吧。”
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离开了房间，直奔向偏僻的后院，他已经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了，对于聪明人不用过于演戏，当一个女儿发挥自己的智慧来吸引自己的父亲前来看望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说处了女儿的心思，那就是——她并不指望自己的父亲如同一般父亲爱着自己的子女，她会发挥出值得令父亲侧目的本事，来换取想要得到的。
凡事只扯上简单的利益交换那就不用太累了，吕不韦是个大商人，是利益交换的一把好手，碰上一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想要利益交换……嗯，那非常不错。
吕府是很大的，里面有雅致的庭院，长廊，有大大小小的多处房间，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塘，吕歌现在就在后院南方靠近池塘的地方有了一个自己的小房间，附带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有一个今天刚刚分到自己身边来的比自己大个四五岁的叫栗的侍女。
栗是一个并不算好看也绝非难看的普通姑娘，之前她做的活计就是擦一擦珍贵的陶器，她不用干什么太过耗费体力的粗活，可也绝非是只需卖笑便可以活得很好的美人，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也和马厩里牵马的一个马夫眉来眼去好不快活，可不知怎的就被挑中送给了从赵国过来的小姐。
虽说之前也接触过一些小孩，可那些到底是庶民之子，哪来的这贵人家的淑女金贵，若是万一她哪些不好了，这条性命也就没了。
“奴见过贵女。”
栗下跪行礼的时候，把头压的低低的，她不知道也不会像那些美貌的侍妾一样弯腰弯的让背部浮现出好看的曲线，但是她知道把头压得越低越好。
“起来吧。”
吕歌的声音还是稚嫩，看着几乎跪伏在地上的栗，她心里很不喜欢，但是她没有说什么以后在她面前不用下跪，说这些现在没什么用。
下跪不下跪的问题不是靠一两句话能解决的，就算身体上不跪，只要心理上还是跪着的，那么就还是一样。
栗小心翼翼的抬头，第一次完整的看见了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小衣，肤色雪白，双颊有些婴儿肥的吕歌，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好似是玉做的人一样，又可爱又精致。
果然是贵人家的女儿，长大之后一定十分貌美，和她以前见过的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栗这样想着，态度不由更加恭敬，可是她这样的想法在见到吕歌雪白的小手里面攥着一根短短的细细的木炭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那样难看污脏的东西怎么能到小姐手上呢？
“站起来，你先站到一边去，我还有点事要做。”
吕歌淡淡的说着，眼中透露着不同于其他孩子的成熟，栗下意识就遵从了，乖乖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站立在一旁，她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吕歌的任何行为，哪怕是开口告诉吕歌木炭很脏，不是她这种贵族淑女该把玩的。
她只能看着吕歌蹲在地上，粉嘟嘟的可爱小脸上带着一种淡然的神情像是小大人一样，怪可爱的，她拿着那根炭笔在地上不停的写着什么，栗一个字都是不认识的，但她知道这些是字，是只有那些高贵的士族，那些厉害的人才能知道的。
房门前的走廊全被写满之后，栗也被征服了，她有些崇拜的看着比她小三四岁的小吕歌，心中本来就存在的对于知识分子的崇敬变的更加深刻，能够服侍这样的贵女也是一种荣幸，栗这么想着，可是等吕歌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休息了一下然后向她走近的时候，她又有些不知所措和害怕。
她是犯什么错了吗？一定是她站在这里太碍眼了。
就在她要下跪请罪的时候，吕歌笑着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栗低着头回答：“栗。”
吕歌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是指美丽的丽吗？”
她的声音稚嫩柔软，又带着安抚的温柔，叫人听了只觉心下一软，整个人放松下来。
栗也微微有些放松下来，小声道：“是栗米的栗。”
吕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夸奖：“是很好的栗。”
栗不知该怎么反应，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和声和气又夸奖她名字的贵人，但心里面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股欢喜。
吕歌手上的木炭早就用完了，右手原本雪白的五指此刻也已经变得一片乌黑，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冰凉的地面上写出了栗字，然后指着它对栗说：“这就是你的名字，很漂亮的。”
栗呆住了，整个人仿佛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只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乌黑的栗字。
“你要学吗？我可以教你怎么写，不过不能告诉别人。”
多认识几个字，就算是识字了，稍微地位高了点的话，心里面就会多爱惜自己一点吧。
吕歌这么想着，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用干净的左手摸了摸还在发呆的栗的头，在赵国的时候还好，一回到秦国反倒需要人服侍了……才十三四岁呀，果然是讨厌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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