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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约的结果造就了物质的形态,而间离使得这种形态有可能升华成为一个特殊的艺术形式,两者缺一不可。
(二)
亨德尔的音乐具有华丽光泽的意大利弦乐风格,巨型的旋律线条勾勒出凯旋门上的豪言壮语。
他的音乐骨架简洁,却有里程碑的宏大姿态。
无论是悲痛欲绝还是欢欣鼓舞,亨德尔的音乐总是带着夸张的直率和轮廓分明的绝对口气。
亨德尔的音乐刺激感官,他那煽动人心的词汇,在阳光普照的公共广场,让道德和**热血沸腾。
亨德尔的清唱剧不再是传统的娱乐,更不是以前教堂里面祈祷圣咏,而是跨越戏剧舞台的生活史诗。
和现实之中刀光剑影相比,区别在于,它那高亢激昂的信息,是由亨德尔独特的音乐语言来表达陈述。
像所有晚年的大师,亨德尔拥有自己辉煌的历史。
他也曾经是个混世魔王,更是一名杰出的竞技好手。
写过《犹大·马加比》和《水上音乐》(WaterMusic)的亨德尔,很是清楚公共场合作态的技艺,更懂得如何刺激观众的**和满足听觉上的欲念享受。
可是一贯意气风发、热衷现实里面拼搏的亨德尔,风烛残年病魔缠身之际,突然笔锋一转,不惜把热爱他的观众抛在一边。
大师绕过慷慨激昂的伟人史诗,放弃颂歌和号角的感召魔力,避开耸人听闻的情爱肉欲,在烛光之下,就着架上小小镜框一副,描绘内心的风景静物。
不知哪边神祇突然显灵,还是生之不测留下的危机,大师的精工细作是另一个世界的手卷工笔。
晚年的亨德尔,解除一身盔甲装备,用细毛小笔写下一生最后两部卓越无比的清唱剧《提奥多拉》(Theodora)[16]和《耶夫塔》(Jephtha)[17]。
两个故事都以武断的人为悲剧为前提,亨德尔无意追究故事里面历史的前因后果,悲剧的起因并不重要,亨德尔面对古老永恒而又神秘莫测的人生哲理,大师在绝境之中冥想自省,就像突然面临死神的有限之生,被迫在无限的自然面前超越自己物质的方寸。
悲剧的故事情节只是一个逻辑的理由、一个存在的环境、一个灵感的启动、一个戏剧的契机。
《旧约》故事之中宗教政治历史的风风雨雨,现实生活里的悲欢离合,都不再是亨德尔艺术津津乐道之处。
尽管清唱剧的故事来源依旧,可是大师晚年关注的已经不是生命之外的动态,而是自我封闭的内心世界。
惯于人生声色的亨德尔,生命旅途尽头被迫反观人生的精神价值。
亨德尔在绝境之中面壁修行,塑造殉难者提奥多拉通向天界神明,引导人性脱凡离俗;又造一个天真烂漫青春之神伊菲斯(Iphis),珍惜守护地界之精灵,从而超越暂时得以再生。
而亨德尔自己,就像俗身人面的耶夫塔,站在天地之间,感叹唏嘘。
清唱剧《提奥多拉》和《耶夫塔》不是简单的艺术制作,更不是为赶音乐季节的生意经营。
两部清唱剧是大师呕心沥血的闭门造车,内心世界的迫不得已,所以乐思流尽,之后亨德尔便再也没有像样的巨作。
《提奥多拉》和《耶夫塔》是大师自己艺术的最终定论,音乐里面全是自言自语的内观自审。
长期在公众瞩目之下得意的亨德尔,人生到此,旁人的指手画脚不再重要。
这让人想起伦勃朗(Rembrandt)晚年的自画肖像,透过嬉笑的讥讽,那出神入化的笔触和色彩背后,是凄苦的无奈和孤独的傲骨,可就是不知当时世人为何喜欢《解剖课》和《夜巡》那类作态的作品。
同样,“晚年”
的舒伯特也吃过类似的黄连,好不容易有人约稿写了最后一个C大调交响曲,结果却以不可演奏为由,用一个早期同调交响曲充数了事。
后来还是作曲家逝世之后,舒曼在舒伯特弟弟抽屉里随意翻出这首大师杰作。
历史上这样凄惨的故事不计其数,更不要说晚年的贝多芬和倒霉的莫扎特了。
“晚年”
,这个艺术上如此神圣的字眼,在现实之中就像朽木一般不值分文。
可是尽管如此,固执的大师晚年个个义无反顾甘心冷落,心平气和守着自己一片仅有的天地。
似乎是命运的恶作剧,贝多芬感到听觉危机时作《田园交响曲》,等到死神逼近,才通过最后的键盘作品Op.111,看到神光的降临;耳聋眼花的巴赫在生命最后一刻,就着烛光图画伟大的《赋格的艺术》。
老年的巴赫用的不是手和耳朵,而是他出窍飞翔的心神。
“晚年”
不仅只是时间上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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