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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的恶戏,不胜枚举。
现在回想他这种玩耍,实在近于为虐的戏谑。
但当时他热心地创作,而热心地欣赏的孩子,也不止我一个。
世间的严正的教育者,请稍稍原谅他的顽皮!
我们的儿时,在私塾里偷偷地玩了一个折纸手工,是要遭先生用铜笔套管在额骨上猛钉几下,外加在至圣先师孔子之神位面前跪一支香的!
况且我们的五哥哥也曾用他的智力和技术来发明种种富有趣味的玩意,我现在想起了还可以神往。
暮春的时候,他领我到田野去偷新蚕豆。
把嫩的生吃了,而用老的来做“蚕豆水龙”
。
其做法,用煤头纸火把老蚕豆荚熏得半熟,剪去其下端,用手一捏,荚里的两粒豆就从下端滑出,再将荚的顶端稍稍剪去一点,使成一个小孔。
然后把豆荚放在水里,待它装满了水,以一手的指捏住其下端而取出来,再以另一手的指用力压榨豆荚,一条细长的水带便从豆荚的顶端的小孔内射出。
制法精巧的,射水可达一二丈之远。
他又教我“豆梗笛”
的做法:摘取豌豆的嫩梗长寸许,以一端塞入口中轻轻咬嚼,吹时便发喈喈之音。
再摘取蚕豆梗的下段,长四五寸,用指爪在梗上均匀地开几个洞,做成豆的样子。
然后把豌豆梗插入这笛的一端,用两手的指随意启闭各洞而吹奏起来,其音宛如无腔之短笛。
他又教我用洋蜡烛的油做种种的浇造和塑造。
用芋艿或番薯镌刻种种的印版,大类现今的木版画。
……诸如此类的玩意,亦复不胜枚举。
现在我对这些儿时的乐事久已缘远了。
但在说起我额上的疤的来由时,还能热烈地回忆神情活跃的五哥哥和这种兴致蓬勃的玩意儿。
谁言我左额上的疤痕是缺陷?这是我的儿时欢乐的佐证,我的黄金时代的遗迹。
过去的事,一切都同梦幻一般地消灭,没有痕迹留存了。
只有这个疤,好像是“脊杖二十,刺配军州”
时打在脸上的金印,永久地明显地录着过去的事实,一说起就可使我历历地回忆前尘。
仿佛我是在儿童世界的本贯地方犯了罪,被刺配到这成人社会的“远恶军州”
来的。
这无期的流刑虽然使我永无还乡之望,但凭这脸上的金印,还可回溯往昔,追寻故乡的美丽的梦啊!
一九三四年六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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