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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瑕新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刚满十八岁的知青小李,一个是社员家的儿子张强,三人跟老杨分成两班,白天黑夜连轴转——潘瑕带徒弟白天耕东边的田,老杨晚上守西边的地,真正做到“人歇车不歇”
。
每天天刚蒙蒙亮,潘瑕就踩着露水往机修间跑,发动拖拉机时,排气管吐出的黑烟还带着晨雾的湿气。
她握着方向盘,牵引着铧犁在田里穿梭,铧犁翻起的泥土带着新鲜的腥气味,在身后铺成整齐的垄沟。
到了傍晚,社员们扛着锄头三三两两往家走,炊烟从村庄里飘出来,潘瑕却要调转车头,往待耕的田地开——夜里凉快,正好赶进度。
最让潘瑕心头暖的,是傍晚交班时的场景。
晚霞把拖拉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开着车往回走,遇到扛着农具归家的社员,大伙都会笑着挥挥手:“潘师傅,辛苦啦!”
她也笑着点头,晚风里混着泥土和饭菜的香味,成了那个年代最动人的画面。
夜耕时更有滋味。
拖拉机的大灯像两把利剑,劈开黑漆漆的夜色,照亮前面的田埂。
潘瑕紧握着方向盘,车身随着犁沟起伏,她恍惚觉得自己不是在开拖拉机,而是在黑色的海洋里驾着小船破浪。
远处村庄的灯火星星点点,像灯塔似的指引方向,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倒让夜里的田野更显安静。
山区的夜里寒气重,老杨和男徒弟们靠抽烟提神,烟卷的火星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潘瑕不抽烟,只能靠暖瓶里的浓茶撑着,一口下去,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勉强压下困意。
可时间一长,她的胃病越来越重,口袋里总揣着个小药瓶,疼得厉害就吃两片,久而久之,药瓶成了她的随身必备。
夏收时节更难熬。
潘瑕要顶着正午的烈日,开着手扶拖拉机拖着重达几百斤的石磙,在晒场上一圈圈转,把麦子碾得匀实。
社员们拿着钢叉,时不时挑动麦秆,让石磙碾得更彻底。
可石磙一转动,碾碎的麦芒和灰尘就跟着拖拉机的气流扑过来,粘在潘瑕脸上、脖子上,跟汗水混在一起,紧紧贴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带着麦芒的刺痒。
轮休时她咳出的痰、擤出的鼻涕,都是黑糊糊的,混着柴油烟、麦芒和尘土,看着都让人心疼。
不过苦里也有甜。
放夏收忙农活假期的学生娃,总爱围着拖拉机转,像一群小麻雀。
他们追着石磙在晒场上跑,大声喊着“潘阿姨,再开快点!”
有时候看到拖拉机水箱的注水槽冒蒸汽,孩子们会偷偷从家里拿来鸡蛋,放在注水槽上——没一会儿,鸡蛋就被蒸汽熏熟了。
拿到熟鸡蛋的孩子,总会踮着脚递一个给潘瑕:“潘阿姨,你吃!
可香了!”
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潘瑕再累都觉得值了。
农闲时节的午后,蝉在槐树上叫得热闹,槐花香飘得满场都是。
社员们三三两两蹲在供销社门口的石碾上,传看着新到的《红旗》杂志,有说有笑。
潘瑕却没工夫歇着,她蹲在机修间里,用棉纱蘸着柴油,仔仔细细擦拭拖拉机火花塞上的积碳——这两台“铁牛”
可不能出毛病,农闲时的活儿比农忙时还多。
不忙农活的时候,拖拉机要去县里的化肥厂拉氨水,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直流眼泪,潘瑕得捂着鼻子开车,回来后连衣服上都带着味儿;还要给农机站运农具,铁锹、耙子得用麻绳捆得像粽子,生怕路上掉了;最累的是给纺织厂运煤,一天跑三趟,煤灰顺着车窗缝往里钻,连指甲缝里都是黑的。
有次卸完煤,她在厂区的水龙头下冲洗,看着水里的倒影差点认不出自己——除了眼白和牙齿,整个人黑得像刚从煤堆里刨出来的,连洗三遍,水还是黑的。
:()1977年高考又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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