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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趴在地板上看图本，老人端着粗陶杯啜饮薄荷茶，几个年轻人围坐在角落调试一台老式录音机，据说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还能播放磁带。
墙上贴满纸条，都是往期讨论留下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的记忆是假的，他的痛苦还算真实吗？”
“当我们说‘大家都这样’的时候，是谁在定义‘大家’？”
“有没有一种勇敢，其实是不敢逃跑？”
门吱呀一声推开，大尼走了进来。
他比从前瘦了些，头发花白，但眼神依旧清明。
没人鼓掌，也没人让座??在这里，权威不属于年龄或名声，而属于是否愿意接受质疑。
“今晚我想讲个故事。”
他说，声音平稳，“但我不知道它算不算真实。”
屋内安静下来。
“去年冬天，我去北方高原走访‘疑故事社’。
他们在一座废弃气象站办读书会，每次读完一段传说，就要追问三遍‘哪里不对劲’。
那天他们读的是《雪女报恩》，一个女子为救恩人冻死在山口，化作冰雕，百年不化。
当地人说每逢月圆之夜能听见她唱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问他们，为什么一定是牺牲才有意义？为什么不能是她活了下来，然后选择离开？”
有人皱眉：“可那是传统啊。”
“对。”
大尼点头，“但传统也是人写的。
第二天，我跟着一位向导进山采药。
路上他告诉我，其实最早版本的《雪女》根本不是报恩故事。
而是讲一个被家族献祭给风神的女人，在暴风雪中醒来，发现自己没有死，于是撕掉裹尸布，一步步走回村庄，最后烧了祠堂。”
“后来呢？”
一个男孩忍不住问。
“后来？后来这个版本失传了。
有人说是因为太危险??它让人想到反抗；也有人说，是因为不够美。
人们更愿意记住一个静静死去的影子，而不是一个怒火烧庙的女人。”
屋里很静。
窗外风穿过松林，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
“所以我想问你们，”
大尼缓缓说道，“我们今天拼命保护‘真实’，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把某些真实压进了地底？就像伊塔当年封存异议那样，只不过这次，是我们自己动的手？”
没人立刻回应。
良久，招娣从后排站起来。
她拄着一根藤杖，脸上皱纹如地图般深刻。
“我记得苏莺最后一次公开演出。”
她说，“那天她唱了一首没人听过的歌，调子跑得离谱，歌词也不押韵。
台下很多人离场，说这是亵渎艺术。
可我留下来了。
因为我听出来了??那不是歌唱，是她在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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