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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雨势渐小，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残响，敲打在屋檐上，如同疲倦的叹息。
房间里，烛火燃尽了一根，又换上一支新的，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却照不亮人心底的阴霾。
沈如晦并未沉睡多久，几乎是刚刚阖眼，就被念雪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不适的哼唧声惊醒。
她猛地抬起头，凑到女儿面前，紧张地探查着。
孩子依旧昏睡，体温似乎没有明显回升，这让她稍稍安心，但紧绷的神经却再也无法放松。
她重新拿起浸了温水的帕子，继续为女儿擦拭额头和脖颈。
动作机械而重复，仿佛只有通过这不断的劳作，才能压下心底那噬骨的恐惧。
顾长钧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阴影里，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女儿身上，密切关注着她最细微的变化。
偶尔，会极快地、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沈如晦苍白疲惫的侧脸。
他看到她的肩膀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看到她偶尔抬手揉按太阳穴时，指尖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知道她很累，身心俱疲。
他想让她去休息，哪怕片刻也好，他知道自己开口只会引来她更深的抗拒和厌恶。
于是，他只能沉默。
在沈如晦又一次因疲惫而动作迟缓时，顾长钧动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脸盆架旁，换了一盆干净的温水，试了试温度，然后端到床边，放在沈如晦触手可及的地方。
沈如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用新换的温水浸湿帕子，继续之前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当烛火又开始摇曳不定，光线变得昏暗时，顾长钧又走过去，沉默地换上了一支新的蜡烛。
明亮的烛光重新洒满床榻，也照亮了沈如晦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青黑。
依旧是无言。
他甚至在她因极度疲惫，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松脱时，极其迅速地、在她察觉之前，伸手扶住了那差点掉落的帕子，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退回阴影。
整个过程中，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甚至连眼神都未曾真正对上。
沈如晦不是没有察觉。
他那些细微的、悄无声息的举动，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但那涟漪太微弱，很快便被更汹涌的、对女儿病情的担忧和对过往伤害的怨恨所覆盖。
她不允许自己心软，不允许自己去思考他这些举动背后可能蕴含的意义。
她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眼前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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