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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丽丽姐的脸,她说话时嘴唇还在轻轻动,可我耳朵里像塞了团湿棉花,只觉得嗡嗡响。
后背的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起初是细细的一层,顺着脊椎往下滑的时候,突然变得冰凉,像有条小蛇贴着皮肤爬,滑到腰际就聚成了一小片湿痕。
身上的粗棉布衬衫吸了汗,瞬间变得沉甸甸的,贴在背上、腰上,像裹了层刚从红河里捞上来的湿泥——那泥还带着江底的凉,混着竹楼里老木头的霉味和红土的腥气,闷得人胸口发紧。
衬衫左口袋里的流程表硬邦邦的,纸角被折得发脆,正硌在我的肋骨上,每呼吸一下,那棱角就往肉里戳一下,像根小刺。
之前丽丽姐用红笔圈住的“宾客接待”
四个字,此刻像在我脑子里点了团火,红墨水的颜色烧得眼睛发疼,油墨的味道混着冷汗的咸腥味,从口袋缝里钻出来,烫得人太阳穴突突跳。
我下意识地攥了攥口袋,流程表被捏得更皱,纸角戳得肋骨更疼,可我不敢松手,像是一松,心里那点仅存的镇定就会跟着散掉。
丽丽姐往前挪了两步,黑色漆皮高跟鞋的鞋跟敲在竹地板上,“嗒、嗒”
声特别脆,在静得能听见呼吸的竹楼里,那声音撞着木柱反弹回来,又落回我耳朵里,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让心跟着缩一下。
竹地板是几十年的老竹劈成的,表面被踩得油光发亮,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最深的那道是上周搬喜糖木箱时蹭的,当时木箱角勾住了竹纹,硬生生刮出一道半尺长的印子,现在看着,倒像道没愈合的疤。
她的黑色缎面长裙垂在腿边,走动时裙角轻轻扫过竹椅腿,裙面上沾着的几粒红土掉在地上,“簌簌”
一声轻响。
那土粒是浅红色的,比米粒还小,落在竹地板上后,还顺着木纹滚了半圈,最后卡在一道细竹缝里,像颗被嵌进木头里的小石子,一动不动了——那红土我认得,是后山特有的土,沾在衣服上就不容易掉,丽丽姐早上肯定去过后山。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指尖那点暗红指甲油的缺口更显眼了。
那缺口是不规则的,边缘毛毛糙糙的,像被什么硬东西刮过,露出下面淡粉色的指甲盖,指甲盖边缘还翘着点干硬的甲油皮——我记得这缺口是怎么来的,三天前帮肖雅戴金镯子时,肖雅的手太凉,镯子滑了一下,丽丽姐伸手去扶,指尖蹭在镯子的搭扣上,一下子就刮掉了块指甲油。
当时肖雅还笑她“美甲白做了”
,丽丽姐说“等忙完这阵再补”
,可直到现在,那缺口还在,连翘起的甲油皮都没剪,显然这些天,她根本没心思顾这些小事。
“泰国的易容术,能把老佛爷眼角的细纹都画得分毫不差。”
丽丽姐的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像贴着竹楼的木柱往下沉,每个字都裹着点谨慎的滞涩,生怕声音飘远了被什么听去。
她说这话时,眼神飞快地扫过竹楼的门和窗——竹门是关得严严实实的,黑褐色的门闩插得紧,木头上还留着常年摩擦的浅沟,连缝隙里都嵌着点红土;竹窗上蒙着层洗得发透的薄纱,纱面上沾着的红土灰不是匀匀的一层,是星星点点的,像没扫干净的细盐粒,风一吹都没敢动。
她指尖无意识地蹭着黑色缎面裙摆,拇指的指腹反复摩挲着布料,原本哑光的缎面被蹭得发亮,像块被揉过又展平的镜面,连竹楼里煤油灯的光都映在上面,晃出细碎的亮。
“连玉扳指都是仿的,青海料的。”
她顿了顿,指尖的动作停了一瞬,像是在确认记忆里的触感,“看着水头足,对着光看能透出点淡绿,可分量轻了一半——你们当时只远远看着,没上手摸,自然没察觉那手感差了些。”
话音落时,她的裙摆又被指尖蹭了蹭,亮面的痕迹又宽了点,像在缎面上画了道浅浅的痕。
花粥还站在丽丽姐身后,头埋得更低了,下巴几乎要碰到胸口,露出的后颈绷得紧,连细绒的汗毛都看得清。
她穿的浅蓝布衫是洗得发淡的,原本该是天青色,现在却泛着点灰白,领口边缘的褶皱不是新压的,是洗多了松垮下来的,一道叠着一道,红土灰就嵌在褶皱的缝隙里,不是显眼的团块,是细细的、像撒了层磨碎的盐,一看就知道是刚才从外面跑进来时,被风卷着的土蹭上的——后肩还有块更深点的土印,是靠在竹楼外的柱子上蹭的,形状还带着点柱面的弧度。
她的手攥着衣角,不是轻轻捏着,是指节都绷得发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约鼓起来,像细藤似的贴着皮肤,从指根绕到手腕。
浅蓝的布料被攥得发皱,不是简单的褶子,是拧在一起的,连布纹都变了向,仿佛再用点力就能把布料攥破。
她的呼吸轻得像吹动竹帘的微风,不是平稳的起伏,是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只有肩膀最上端跟着微微动——每一次起伏都慢半拍,像怕自己的气息太沉,会惊到竹楼里凝固的空气,又或是怕一喘气,就把藏在心里的什么漏了出来。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在仓库门口撞见她的样子。
那天的太阳是斜斜的,把仓库的竹影拉得老长,芒果树的花瓣正落着,浅黄的瓣子像碎金片似的飘。
她蹲在地上捡从竹筐里漏出来的花瓣,那些花瓣还带着点晨露的潮气,瓣尖沾着透明的花蜜,黏在她的指尖,她捏着花瓣的动作很轻,像怕捏碎了似的。
我走过去时,她没听见脚步声,直到我咳嗽了一声,她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膝盖蹭到了地上的红土,留下块浅褐的印子,手里的花瓣没攥住,从指缝里漏下去,落在红土上,真像撒了把碎金,有的瓣子还弹了弹,沾了点土粒。
她当时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嘴里念叨着“丽丽姐让我来拿账本”
,声音都在抖,不是怕生的怯,是尾音飘得轻,像没力气似的,连手指都在僵硬地拢着剩下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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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她那慌不是怕我撞见她捡花瓣,是怕我看出她眼底藏着的紧张——那眼神里的躲闪,不是害羞,是不敢跟人对视的慌;也怕我追问账本的事,怕多说一句就露了马脚,连声音都不敢放稳。
“那……那真老佛爷什么时候来?”
肖雅的声音软了下来,像被竹楼里的暖光泡过似的,没了刚才的发颤,连尾音都沾着点松快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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