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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月色,总带着几分清冷与喧嚣交织的矛盾。
他独自坐在杜府后园的凉亭里,石桌上摆着一壶新酿的梨花白,两只白玉杯,却只有他一人自斟自饮。
夜风拂过,亭角的铜铃发出细碎清响。
白日里,他从温珏口中听说鱼玄机已随温先生远遁岭南的消息。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不疼,却空落落的,再无着处。
他执起酒杯,对着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仰头饮尽。
酒液清冽,带着梨花的微甜,滑入喉间,却品出了几分苦涩。
他不禁想起很多年前,在温府的书斋里,第一次见到那个名叫鱼玄机的小师妹。
那时的她不过十四岁,身材瘦弱但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
他听过她作的《江边柳》,诗句清新生动,更难得的是那份超脱年龄的洞察。
当时他就坐在她斜对面,看着她微微抿紧的唇线和专注的侧影,心中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生出了超越容貌的欣赏。
玄机及笄礼那日,大家都送上贺礼。
在众人的笑声中,他捧着琴匣上前,轻轻打开。
“听闻师妹擅琴,这把‘九霄’虽非名品,音色尚可。”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把随手可得的寻常古琴。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寻到这张形制、音色都配得上她的琴,他费了多少心思。
看着她眼中掠过的一丝讶异与欣喜,看着她指尖轻轻拂过琴身时那珍重的姿态,他心中那份隐秘的欢喜,便胜过了所有寻访的辛劳。
此后数年同在师门,他看着她如饥似渴地汲取学识,看着她与自己、李亿、陆景修辩论时眸中闪烁的慧光,怎能不心动?
可他杜慕白,出身京兆杜氏,婚姻注定是维系门第、巩固权势的筹码,半分由不得自己。
于是他把那份心意,伪装成了风流不羁,游戏人间。
他选择以同门师兄的身份,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看着她,护着她,偶尔用他惯有的、略带讥诮的方式,替她挡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记得有一次,某位子弟在诗会上对玄机的《读三子诗有感》颇有微词,语带轻佻地点评:“‘叩虚无’之语,终究颓唐过甚,少了些世家敦厚之气。”
席间微微一静。
他原本懒散地把玩着酒杯,闻言头也不抬,只轻笑一声:“刘兄家学渊源,自然更懂何为‘敦厚’。
譬如贵府先祖‘审时度势’的功夫,向来是敦厚传家的典范。”
在座皆知那是对方家族借乱世投机崛起的隐痛,那刘姓子弟顿时面红耳赤,却碍于他的身份,诺诺不敢言。
他这才抬眼,目光掠过对方涨红的脸,漫声道:“论诗便论诗,扯什么身世底蕴。”
玄机嫁入李府那日,他其实去了。
没有递帖,没有露面,只远远站在街角,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看着李亿身着绯红锦袍,意气风发地骑马而过;看着那装饰华丽的翠盖马车缓缓驶向李府;听着周遭百姓议论“李状元纳妾,排场真大”
,又听人赞叹“这新娘子,模样好俊”
。
他手中习惯性把玩的折扇停了下来,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那一刻,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但那喧天的喜庆却像一幅浓墨重彩从此刻在他心底。
他默默站了许久,直到迎亲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离开,融入长安城川流不息的人潮。
后来他听闻她在栖梧阁中的种种,听闻她与裴氏的暗潮汹涌,听闻她刊印《西行漫记》……他只是在与友人饮酒时,偶尔会提起“我那玄机师妹,才情胆识,不输男儿”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骄傲与疏离,仿佛真的只是一位与有荣焉的师兄。
再后来,玄机与李亿决裂,离开李府,遁入咸宜观。
他虽觉惋惜,却也为她终究挣脱牢笼而松了口气。
他偶尔会去观外走走,听里面传来清谈诗声,知道她至少活得比在李府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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