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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去到任何一个外事单位,他得如常的写着新闻稿,处理为侨民举办的活动,不断的接待来访的宾客,那么似乎可看到在人生的尽头,他会是怎样一幅景象,前头还有许多资深的馆员等着升迁,他只是等待队伍中的一员,如果安于等待,总有一份不错的薪水,连房租都有政府补贴,政府是牢靠的老板,退休金也不怕没着落,但工作内容与他的期待不同,发新闻稿、做国际文宣常常效果达不到,服务侨民也有经费越来越有限的问题,赞助一点经费协助活动联络感情,对侨民来说或许是大事,对他来说,却是小事,算来是举手之劳,在一定的法规和经费预算范围内做着能力和权利可做的事,而这能力和权利已经僵化失去味道了,他需要改变。
中午时间,同事吃着自家制作的便当或啃着三明治时,他已拟好一份辞呈,说明另有生涯规划,请予准辞云云,意谓三个月后不必调回台湾,他将在美国待下来。
即使在这段时间他找不到工作,也可以靠着妻子倩仪的配偶关系,在美国留下来。
这个时间,他们的处长,正陪着本州的参议员午餐,陪同的是两位主管,聚会能谈什么?为最近发生在本巿的华人遭劫案表示关切吗?他保证他们不敢给严正的压力,他们顶多只会表示关心,希望早日破案,在这个地方,他们离政治核心很远,就算有敏感的政治问题,还轮不到他们动作,他们比较多的功能在于为侨民为留学生服务,但在他走入公职的生涯,他怀着一点为国家争取国际空间和认同的梦想,只是将近六年的时间,他连一个沾上谈判桌的机会都没有,他所选择的管道是偏向外交的周边服务,他本该知道他能做的只是接触到外交的环境而已,他是无法发挥什么理想的,他只是搭着外馆的翅膀达到飞到外乡的目的。
就算他能到达处长那个位置,得到与政治人物往来交换意见的机会,这过程又将耗掉他多少热血?
他陷入自我诘问,其实这些问题已酝酿在他心中多时,只是接到调派令才正视自己的内在声音。
对着一桌子文件想着这个决定,最上面那张是草拟的辞呈。
他的同事若水走过来,问他要一起去午餐吗?
若水是个稳重,怀善意的中年女士,一直以雇员身份待在代表处,因为先生的工作在本巿,她以打工的性质在处里待了十几年,比他资深,却比不上他的待遇,因为没有经过考试这个关卡,也幸好不是正式人员,所以不必调任到别的城巿,她的表情一向祥和,像一面平静的湖水,也许这个平静的湖面是她能担任雇员十几年的原因。
他是带了午餐的,倩仪通常在前一晚多做两样菜准备两个便当,隔天他们分别带到办公室当午餐,他并不想天天吃汉堡、三明治当午餐。
但若水开口了,他心里仍盘旋着与辞职相关的问题,正需要换个空气。
他拿起车钥匙,说:「我开车,我们去外头吃。
」
他们来到一家中餐厅,老板陈茂从台湾来这里开餐馆多年,原是在台湾负了债逃到美国来,在别人的餐馆打工三年,便自己开了小餐馆,手艺好,生意做大了,如今门面也颇有气派,雇用十来人,也算促进美国经济,自己却不敢回台湾。
据他说,不是还不了债,而是无颜面对当日被他拐了钱的人。
一日是骗子,一世为骗子。
陈茂再有反悔心,也无颜面对昨日的自己。
大概是怀着这样的悔恨,见台湾人来用餐,便更加亲切,加菜加饭,彷如一家人。
他喜欢来这里用餐,一来就有一种人事沧桑感,好像人怎样也无法和过去断绝,而他心里一直想和过去断绝,陈茂的餐馆在提醒他记得什么吗?在潜意识里,他以为自己该记得什么吗?
「我看你闷闷不乐,发生什么事?」在等待食物上来的时候,若水开门见山的想直捣他的问题。
「许多年了,一直做着重复的事,日复一日,神情自然就闷了,能有什么事?」
「这也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何必闷呢!
做做这些轻松的事就能过日子,还有不好的吗?」
「也许我怕安定。
」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答案。
「世人都求安定,哪有人怕安定,你真正是吃饱饭没事干,太闲了反而发愁。
」若水盯着他,像他脸上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印记,这时陈茂自己端来一盘梅子凉拌苦瓜,说是招待新配的菜,菜单上没有的,苦瓜从加州送来,虽是季末采收冷藏,但是难得的食材,只做来分享好友。
陈茂顺道坐下来,五十开外的人,圆形略方的脸上,一堆起笑,一副弥勒佛的样子。
他说:「好久不见,中午怎有空出来吃饭?」
「太想念你的菜,我们时间有限,得赶回去上班,就麻烦出菜快一点。
」若水催菜。
陈茂回头交代服务生催促厨房,便又问:「馆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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