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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屯溪前往宣城的中巴车,在上午九点的阳光里穿行于皖南的田野间。
车身是洗得发白的淡绿色,车门边的金属把手磨出了细密的划痕,像藏着无数次开关门的故事。
陆帆靠窗坐着,腿上并排放着两个纸袋子——左边的牛皮纸袋里装着胡师傅给的黄山烧饼,袋口漏出半片焦脆的饼边,偶尔飘出梅干菜混着炭火的暖香;右边的透明塑料袋里是屯溪老街买的徽州酱菜,玻璃罐里的酱黄瓜泡在琥珀色的酱汁里,连带着空气都染了点咸鲜。
车窗外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稻田的清香——成片的早稻铺在平原上,稻穗刚过灌浆期,穗尖泛着浅黄,风一吹,稻浪层层叠叠地涌过去,像一块流动的黄绿相间的地毯。
田埂边的小溪水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几只白鹅挺着雪白的胸脯游过,脚掌划开水面,留下细碎的波纹,伸长脖子“嘎嘎”
叫着,声音清亮得能穿透风的声音。
沿途的徽派民居嵌在田野间,白墙被雨水浸出淡淡的灰痕,黛瓦上偶尔晒着金灿灿的稻谷,竹编的晒匾边缘垂着几缕稻草。
有户人家的院门口挂着串红辣椒和玉米,辣椒红得像火,玉米黄得像蜜,门口坐着位老奶奶,手里摇着蒲扇,正低头给怀里的小猫挠痒。
“小伙子,去宣城玩啊?”
开车的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宣城人,姓周,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抬头纹,说话时带着宣城方言特有的软糯,尾音轻轻往上挑。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陆帆一眼,手里的方向盘转得平稳,“宣城可是个好地方,文房西宝的故乡,你知道不?宣纸、宣笔、徽墨、宣砚,都是历朝历代的贡品哩。
还有敬亭山,李白都去了七次,写了‘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那诗现在还印在咱们宣城的旅游手册上。”
“是啊,周师傅,”
陆帆把窗户再开了些,让风更痛快地吹进来,“我主要是想尝尝宣城的胡适一品锅,听人说这是宣城的特色菜,特别地道。”
“胡适一品锅啊!”
周师傅一拍方向盘,语气里的自豪藏都藏不住,“那你可算问对人了,得去‘老宣城菜馆’!
那家店开了西十三年了,老板姓胡,叫胡德山,是做一品锅的老手艺人。
他爹以前就是给徽州大户人家做宴席的,一品锅的手艺是祖传的。
我跟你说,胡师傅做的一品锅,跟胡适当年在徽州吃的一个味儿——食材要选最新鲜的,干菜要自己晒,腊肉要自己腌,连鸡汤都得用老母鸡熬三个钟头,一点都不能省事儿。
每天中午饭点,店里都坐满了人,有本地的老街坊,还有从上海、南京专门开车来吃的。”
陆帆赶紧掏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过“老宣城菜馆”
五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砂锅图案,还特意标注了“胡德山师傅,祖传手艺,老母鸡熬汤”
。
他想起之前查资料时看到的,胡适在《我的母亲》里提过家乡的一品锅:“冬日里,一家人围着炭火,锅里层层叠叠堆着肉、菜、干笋,汤滚着热气,一口下去,浑身都暖了。”
那时候他就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能让远在异国的胡适念念不忘。
中巴车行驶了大概一个半小时,轮胎碾过最后一段乡间小路,终于驶进了宣城城区。
下车时,阳光正好斜照在街道上,两旁的梧桐树长得比人还高,枝叶交错着搭成绿色的拱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
街道很干净,路边的垃圾桶都漆成了和梧桐树一样的绿色。
偶尔能看到卖宣纸和宣笔的店铺,门面大多是木质的,门框上雕着简单的云纹。
有家宣纸店的门口摆着几卷宣纸,用红绳捆着,标签上写着“净皮生宣”
,纸卷旁放着一支半开的宣笔,笔杆是浅棕色的竹制,笔毛雪白,透着淡淡的竹香。
店里的伙计穿着藏青色的长衫,正低着头用软布擦宣砚,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宝贝。
陆帆按照周师傅指的路,沿着中山路往前走。
中山路是宣城的老街,两旁的建筑大多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青砖灰瓦,窗户是木质的百叶窗,风吹过的时候,叶片“哗啦哗啦”
地响。
有栋两层小楼的墙上还留着半块老广告,字迹模糊,只能看清“洋布”
“每尺两角”
几个字,墙角的砖缝里长着几株瓦松,绿油油的,透着生机。
街上的行人不多,节奏慢悠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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