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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律疏》规定可以允准犯人与讼师会面,但亦需先行报至官府,获准再见。”
知县不忿地驳斥,见书吏冲他摆手,犹豫片刻,挥手撤退堂下执杖的皂班,“也罢,先听听你所诉为何,稍后再论。”
周缨长吸一口气,用全场皆可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量道:“我今日有三诉,一诉——”
她转头看向脑袋缠满布条畏缩成一团的杨固,眼神平静而肃杀,“一诉杨家村村民杨泰,也就是我已然亡故的生父,略卖我母,也即本案中的死者杜氏。”
堂下众人哗然,杨家坪众人更是瞬间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叽喳个不停。
知县着人维持好堂中秩序,令她继续往下将细节说来。
“我母亲本名周宛,为宁州棠县人士,十七年前,即永昌七年,被人牙子略卖南下至平山县,杨泰将人买下,顶替亡妻杜氏之名,隐匿于家中,至永昌十九年,杨泰身死。
《永昌律》规定,略卖良人买卖同罪,即便杨泰尚还存世,仍当处以斩刑。”
“可有证据?”
“年已久远,并无物证,但堂中便有一位人证。
杨泰真正的原配妻子杜氏身弱,自嫁到杨家起便一直深居简出养病,虽不到一月就仓促去世,但自家兄弟总该认得弟媳。”
知县转向杨固,质问道:“此话当真?从实招来。”
杨固本就心内惶惶,不知周缨突然翻出此旧账是何意,反应不及,口快于心:“我弟弟五年前摔死在了沙河里,尸骨都没找着,青天老爷明断,人都已经死了,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说罢又转头盯着周缨,目露凶光,“何况杜氏那老东西死前曾亲口承认,我弟弟就是她所杀!”
堂外喧声复起,役吏水火棍点地,连喝“肃静”
,众人方安静下来。
“知县大人,他承认了。”
周缨停顿片刻,接道,“永昌十三年,我县重录户帖,杨泰为我所录姓氏为周,既不随父也不随母,实为世所罕见,对外只称我为抱养,实是嫌我贯他姓晦气,兼我母亲苦苦哀求,故才如此。
此事当时村中乡邻也曾私下议论过几年,今日我将答案公之于众,是非论断,大伙心里自有判断。”
堂外有同村村民出来作证,纷纷说此事诡异,早年间从未听杨泰提起过这丫头乃是抱养,村民们也都将周缨视作杨家骨血,直到那年县上派人下来核验十年间人口变动情况并重录户帖,杨泰却正式为她录了周姓。
当时众人讶异,杨泰也不肯多说,反倒是后来同村民斗酒喝醉后说漏过嘴——“花了老子那么多钱,最后只生出个死丫头片子,跟着老子姓多晦气,就当赏她了”
。
村民们当时不知是何意,但杨泰当时醉得吓人,但凡有人追问就提起条凳要打人,模样可怖,至今仍有几人记得此事。
几人的证词和周缨所言互相佐证,堂下众村民既觉惊讶,又觉颇合情理,窃窃私语一阵,渐渐平息下来。
杨成和林氏惧怕堂官,低垂着头,生怕招来祸患,却时不时地转头往这边瞥上一眼,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周缨冲他们轻轻颔首,示意他们安心,二人才重新怯懦地垂下了脑袋。
等书吏录完数名村民的证词,知县捋了捋长须,咳嗽清嗓,不疾不徐地问:“虽有几分合情理,但不过是推测,可有实证?”
“杨家家境窘迫,杨泰又是个酒鬼兼赌鬼,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名声稀烂,附近人家没有愿将姑娘嫁过去受糟践的。
好不容易遇上杜家,因相隔较远不曾耳闻这些恶闻,又受天灾缺钱得紧,愿将杜氏许配给他,谁知杜氏身子太差,过门后不到一月即病亡,若消息传开,杨泰恐怕是一辈子老光棍的命,故将杜氏悄悄下葬,绝口不提。”
“恰好那年人牙子挟我母亲到了平山县,杨泰在赌桌上听闻此事,正巧当日运气好,赢了不少,又同庄家借了些钱,悄悄将我母亲买下,趁夜带回家,自此锁在家中。
直至一年后,杜父亡故,杜氏兄长又憎恶杨泰品行不愿再与其有所牵涉,举家搬迁,杜杨两家自此断了往来,这桩往事才成了定局,彻底不为人所知。”
周缨微抿下唇,接道:“虽杜氏已逝十余年,出嫁前又极少露面,乡邻恐难辨认形貌,兄长又已远走他乡,难寻其回乡作证,但此事仍有铁证。
真正的杜氏葬在杨家坪后山西南方位的竹林旁,杜氏幼时曾摔断过腿,右腿骨与常人有异,杜氏兄长应当清楚此事可以作证,而我母亲右腿未曾受过骨伤。
另有一件,仵作验尸时想必已经知晓,我母亲为小脚,但青水镇地处深山以农为生,农家女子断没有裹足妨碍生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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