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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柔一个不爱念书的人,为了查清楚这可恶的同心蛊,每天起早贪黑去藏书楼,与浩如烟海的书册为伴,翻书翻到手疼,看书看到眼花,大半个月,竟一无所获。
脑子里的弦,终于崩断了,她一把推倒堆积如山的书籍,又跪在地上,发了疯似的扒拉,扒拉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撕扯,边扯便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中午了,四庆提食盒过来送饭,远远地在楼底下便听着楼里的哭叫,吓得不轻,忙飞奔上楼,却见书册散落一地,又有大大小小的碎纸飘散各处,薛柔就瘫坐其中,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泪流满面。
“殿下!”
看她脸色夸张,四庆当是那什么蛊发作给闹的,大吼一嗓子,丢下食盒跌过去扶人,“……您哪里不舒服,您告诉奴婢,好不好?”
泪眼婆娑里,薛柔认出来四庆的样子,忽然抓住她胳膊,眼睛瞪得老大:“你陪我念过书,你也认字,你帮我一起找!”
找,不能放弃,必须找到破局之法!
四庆记挂她大半天没进食,扭头欲够那食盒:“您先吃点饭,奴婢找,现在就找。”
“不吃,快找!”
让她停下来,等于在她摇摇欲断的神经上踩踏,她接受不了,宁可就地累死,也不要片刻的安逸。
四庆一个哆嗦,千言万语咽下去,捡起凌乱的书,大海捞针。
苍穹红轮在缓慢地移动,由东至西,垂垂陷下地平线。
“情蛊,又名情花蛊、同心蛊,产自南疆……”
指纹划过的地方,令人毛骨悚然,四庆嘴巴里抽吸两下,勉强托住书不致
掉落,随后呼唤一边埋头翻寻的薛柔:“殿下,好像……有眉目了!”
薛柔迅速抽离,一手夺了书,先囫囵吞枣扫了一遍,后逐字逐句仔细研读:“……以人之心头血饲养而成……破蛊有阴阳二法——阳者,至真至纯之情;阴者,剜心取母蛊……”
后面的内容,她已无心查看,口里一遍遍咀嚼着那所谓解蛊之阴阳二计。
阳法,须至真至纯的情意,她恨透了他,哪里来的真情,此法绝不可行;阴法,剜心杀蛊虫,以取他的命为代价……他怎么可能由她下手,所以也无济于事。
愈想愈绝望,薛柔往前一拜,胳膊肘压地,额头抵小臂,脸窝在臂弯里,呜呜哭泣。
四庆深感无力,眼圈跟着红了。
月亮爬上云端,薛柔怀揣那本巫蛊之书,四庆手拎跟送来前一个样的食盒,相伴无言,回至住处。
令仪又在啼哭,不是饿的,尿布也才换过,也没生病,奶娘急得踱步转圈。
三喜照惯例提灯巡夜,巡到窗外,耳闻嚎啕哭音,眉一皱,开门询问:“怎么回事,小殿下怎么一直哭?”
奶娘愁得直摸脑勺:“其他都好好的,就是哄不住,兴许……是想娘亲了?”
令仪也是可怜,生下来至今两个多月,见爹娘的时候屈指可数。
大人之间的恩怨,倒让一个不足月的小娃娃承受。
奶娘心软,最见不得这些,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薛柔,三喜也对令仪喜欢不起来,眉头锁得更深:“还是你这当乳母的没用,白天哭也就算了,不大能吵着,临睡觉了,倒叫哭起来。
殿下本来就心烦,这么一惊,一整宿别阖眼了。”
总闹下去不是个办法,三喜耐住膈应,搁下灯笼,在盆里洗净双手,而后托令仪到怀里,回忆以前见过的嬷嬷哄孩子的画面,像模像样摇动襁褓,口里轻哄:“不要哭了,睡吧,睡吧。”
哄到后头,变成恳切相求:“求你了,快睡吧,殿下她再经受不起任何波折了。”
棉被里的婴孩,似有灵性,两片大分开的,像她父亲的薄嘴唇,一点点粘合起来,两只随了她母亲的乌黑圆眼,慢慢儿地合了回去。
哭声停息,三喜怦怦跳的心可算缓和下来,小心翼翼地安顿令仪回摇床,继而小声嘱咐奶娘:“你以后注意着些,今儿若不是我正好过来,整个后宫恐怕要遭殃了。
得了,没什么事就休息吧,看你愁眉不展的也不容易,我走了。”
待挑灯回寝殿,但见薛柔手捂耳朵,神情痛苦,三喜无奈又心疼,倒了杯水,一面递出去,一面安抚:“没声音了,您别怕了。”
薛柔倒是听劝放下手,但把手捏着胸口,眼睛不停转动乱瞟:“血里有什么东西在爬,腿好多,一直在爬,爬到了心脏上,好痒,好吵,好难受!”
她这副神经质的模样,自从中蛊以后,每晚都上演,三喜迫不得已见怪不怪,握住她的手,将杯子塞进去,四目相对道:“没有东西爬,也不难受,来,喝口水。”
谁知她一下掀开三喜,连带杯盏滚落在地:“就是在爬,是虫子!”
她忽抬手,死劲儿捶打胸口:“好恶心,我要把它弄出来!”
三喜站稳,紧紧拖住她,洒泪道:“没有的,真的没有的,您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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