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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知照鬼使神差地随着张霁的指令挪动。
离他不过几寸，很轻易地闻见了那股熟悉的令人舒心的草药香。
他如今用药的次数减少了许多，此次出行又不便煎煮，已经许久没见他喝过药了。
只是衣物常年伴他，上头浸染的药草香没那么轻易消除。
张霁则身子前倾，小心地往她那处又靠了靠。
她颈侧的那处血红如此明晰地落在他眼中，让他忆起在湖广的那次刺杀。
幸而这次她没有同那次一样重伤倒在他眼前，怪异的是，他却比上次难受上许多，胸中的那股恼意也久久挥散不去。
以至于他明明对谢珏有愧，却给不出半分好脸色。
张霁执着药梃的手一时竟有些颤，强定了心神，将梃上的药膏轻轻触到卢知照的刀口上。
他离她很近，因而她强忍痛楚的神情分毫不差地落在他的眼底。
尚未涂抹完毕，卢知照的额角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像在呵护一块易碎的珍宝。
可这块珍宝是因他而碎。
张霁的眉头越拧越紧，思及此处，涂抹的动作倏然一顿。
眸底生出骇人的戾色。
“嘶！”
卢知照清脆的喊声将张霁的神思猛拽回，他不住地温声安慰道：“我再轻些，再轻些……”
他的动作放得更缓，又像是在完成一件不能出任何差错的工艺品。
他离得太近。
皱紧的眉头，浓墨的睫羽，溢着柔情的眼波，向前绷直的身体……
乃至略显急促的呼吸，都分毫不差地落在卢知照的眼底，响在她的耳边。
她有些诡异地愉悦，一股难言的酥麻感游走在他鼻息轻拂过的每一处。
以至于放置在膝前的双手不由地攥紧了衣角。
张霁余光中留意到她的动作，柔声道：“很快就好。”
卢知照急切地接道：“你慢慢来。”
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妥。
她又找补说：“我是说，不用着急，慢慢的，我可以忍的。”
张霁看见她欲说还休、勉力忍痛的神情，心疼与愧疚更甚，无意识重复了一句：“很快就好。”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还要软和，温柔之外又平添了几分艰涩。
仿若忍痛的不是她，而是他。
卢知照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怀疑……张霁被人夺舍了。
他虽然先前也曾有一两次对她展露过几分柔情，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彻骨、明澄。
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影子？
她记忆中的张霁虽性情敏感，偶有几成人性展露，可对待旁人不外乎假意奉承、虚与委蛇、冷心冷面、尖酸刻薄、借势威逼……
想到这里，她看向张霁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困惑与不安。
还有几分莫名的……心虚。
她微垂脑袋，却一下撞上张霁向上探寻的目光，猝然地陷落在他眸底泛起的柔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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