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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睁开眼，也不知是醒是睡，只迷迷糊糊发出一声气哼哼的低语，而后使劲儿将苏焰身上的被子全卷过来，团在自己身上，裹成一个球，毛茸茸的脑袋埋进被窝里又继续睡回去。
被完全忽视的苏焰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反而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了，随之从虚无荒唐的梦境中慢慢被带回当下，终于重新掌握了些实感。
然而后来当谢雍清醒地见识过一回从噩梦中醒来的苏焰的模样后，当他亲手触碰过对方那汗津津的冰冷肌肤和抽搐一般颤抖的肢体，他便再也无法安心做出冷落对方自己去睡大觉这种事了。
那次谢雍也正好尚处于浅眠状态，当他睁开双眼，意识还算得上较为清醒。
然而苏焰或许是误会他这番醒来同平常无甚两样，略一睁眼就会睡回去，因此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恐惧与迷恋，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直到谢雍紧张地按开床头的小夜灯，攥着他的手掌担忧地一遍遍问他还好吗，苏焰才像被针刺一样猛然回过神来。
如此毫不设防地暴露在对方面前，让苏焰感到一丝讲不清缘由的无地自容。
他只好假装不适应黑暗中的灯光那样倏地紧闭起双眼，紧接着绷紧肌肉往床铺里缩了缩。
汗湿的额头上感知到了柔软温热的唇久久停留，明明如此亲昵缱绻的动作却又让苏焰仿佛经历了一场低温烫伤。
他动了动嘴巴，想要开口向对方解释些什么，可惜如同被扼住脖颈一般无法作声。
只听得见谢雍带着睡意的沙哑声线：“别怕，乖，安心睡吧。”
跟哄小孩子似的。
你是不是经常也像这样去哄其他人的？
类似这样的话经常在苏焰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但这么长时间以及，他从未将一个字说出口过。
没在一起时是没有资格，在一起后是不应该。
他和谢雍之间不应该再有怀疑。
反正那之后，哪怕被吵醒后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感觉恼火，可谢雍怎么都绝不会由着苏焰自己一个人背地里偷偷难受。
于是本就爱粘人的谢总又变得更加粘人了些。
好在跟谢雍在一起后，苏焰那些梦也是越来越少出现，总算能得一顿好眠。
这么多年，苏焰从未向谁真正剖白过自己创伤后应激综合症的确切源头，连面对相处时长最久的医生也从没有提及过半分。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症状是部队里的经历所导致，毕竟退伍后出现这种问题的大有人在。
只有苏焰自己知道，他的确是在部队生活过后心理状态才发生改变。
可那不全是因为部队生活本身，也因为在那里的生活让他想起来的事。
用“想起”
这个词或许不太恰当。
说到底，苏焰没有办法去证实那些困扰他如此之久的故事，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他的臆想。
在部队训练过程中，不小心划伤自己的那个夜晚，苏焰第一次做了梦。
梦里的他是个还未长大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把手弩似乎想要杀害某个人。
可最后那手弩又被他威胁一般抵在了自己的喉咙，最终刺破薄薄的皮肤，渗出鲜红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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