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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林语棠以为他要拒绝自己时，这家伙居然极其缓慢却笃定地点了点头……
“周五下午就去。”
春原镇东，云母街。
林语棠对着摆了一面墙的染发剂试用装瞠目结舌。
店员用非常欢乐的语气解释着说这是“喷一下三十秒就会掉色”
的微型魔法包，并且亲自做了个示范；按动瓶体上的一个小按钮，染发剂就会发出爆鸣声……然后，普通店员就变成了绿色传说店员；还没等林语棠说出话来，她满头的绿色瞬间消失，就又变成了普通店员。
神奇。
许木鲸已经择定了他想要的颜色——深蓝色！
那是一种很有“高级感”
的深蓝，和黑发的形象比更显得他那双蓝眼睛尤其地漂亮；可是林语棠还在苦苦地纠结。
他的皮肤并不算怎么白，至少和许木鲸比起来不是；因此像白发金发这种发色，似乎就与他无缘了。
绿发实在是和十年前流行的杀马特太难舍难分，林教授的红发在自己身上的应用效果非常奇怪，可棕发的区分度又不够大；或者说……和他一样，试试蓝色系？
林语棠拿起一瓶不知什么蓝的染色剂摇了摇，而后给自己一顿喷。
再提一句，染色挑选环节有些类似自助餐，只要花五元月钞，这一面墙的染色剂随便试用。
呃……浅蓝？实在是太非主流了，且和他的肤色简直就是一个往西一个往东。
许木鲸那款的深蓝？自己不够白，总觉得不协调；雾蓝？好像有些老气，不符合自己未成年的身份——尽管他选择性忽略了自己未成年就来染头的事实——宝石蓝？略微有点亮，但是……好像还挺合适的！
那就这个！
在林语棠被店员摆弄着脑袋的当口，许木鲸已是神清气爽地甩着自己一头全新出炉的深蓝发，相当自如地走了出来——不仅染得均匀完美，包括了洗头吹头服务，还赠送了两张烫发优惠券……店员一直推销说自己的头发再卷些会更好看，尽管许木鲸有些担心自己的发质问题。
他曾经读到过一些有关二硫键、角蛋白的拓展读物，但现在除了关键词之外什么都记不得了；有可能烫发会让自己的秀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呢？……总之，他唯恐自己会脱发。
明明只是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发色而已，五十月钞就能永久定型，除非用特殊的洗剂否则怎么样都不会掉色，这本是一件最平凡的小事……可当许木鲸照着自己的脸时，脑海中却仍然浮现起了那个词：反叛。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选择给头发染色。
如果放在曾经，他尚且在人世时，恐怕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叛逆吧。
从很远很远的商超里买一盒深棕色的或者黑色的染发膏，小心翼翼地带在买菜的包里一起装回来，他依稀记得，母亲似乎是这么做过的。
记忆已经模糊，只剩下浮光掠影；她拿一个橙色的、曾经用来装酱油和醋的浅底的碟子，里面装了一团颜色奇怪的染发膏，另一手取了梳子，细致地把膏体梳到头发里去。
每当这时，回忆的空气里就弥漫着独特的气味；那是一种化学工业所孕育出的甜甜的香气，恍惚之间把时间都定格。
妈妈……
她因太多的操劳而过早白了的头发，在回忆里像雪一样闪光。
那种光芒让自己的眼睛无比疼痛。
混合着染发膏的香味，浴室里略带着水腥味的热腾腾的雾，他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午后。
时值夏末，或许已经入秋；他伸出手，与妈妈隔着无形的墙壁相望，看她谨慎地藏起白发如感受着寒冬降临而试探着变色的雷鸟，这一看便是十年一晃。
你会想到吗，妈妈？你会想到我在暗无天日的折磨之中度过了三年吗？你会想到我为了一个空无的承诺等到身化白骨吗？你会想到你的孩子，你或许唯一的孩子，为了梦而如此热切又无畏地去奔赴死亡吗？你会想到吗，十年后他变了面貌、染了头发——你会笑话我吗，会觉得我奇怪吗，妈妈？
许木鲸合上了手持梳妆镜。
我毕竟还是做了那个叛逆的孩子，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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