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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军说,这台车子,只要水跟空气,就能一直开下去,燃油车,电动车,插电混合车,统统淘汰。
建军立起来,调了一张黑胶木唱片,响起几个意大利人唱歌。
1990年,世界杯主题曲《意大利之夏》。
马拉多纳在传球,马特乌斯在拦截,斯基拉奇在射门,哥伦比亚狂人伊基塔,弃门出击,出师未捷身先死。
电唱机里,意大利语歌词,拆分成蝇头小字,重新排列组合,一点点印到图纸上,绘图笔勾勾画画,空白几块,填得扑扑满。
建军说,赞。
永动机转起来了,却没发动机声音,转得安静,速度却是飞快,好像吃了枪药,赶了要去投胎。
图纸上的汽车,从二维升到三维,真的变成一部车子,跟红与黑一式似样,进气格栅上车标,变成春申厂的厂标。
建军坐上去,点火发动,挥手说,再会。
我说,建军哥哥,你去啥地方?建军说,来世。
永动机的红与黑,撞破小房间墙壁,冲出春申厂大门,渡过忘川水,踏上奈何桥,去吃孟婆汤了。
六
元宵节后,冬天一点点坍塌。
张海遥遥无期,我蛮想给他发一份电报。
至于中文电码,我已几乎忘得精光。
我在家里翻箱倒柜,终归寻出二十年前,绿颜色封面《标准电码本》,翻到最后的索引,自己写了一组电报码:664329812053022645830132。
写好电报纸,我捏了手里,不晓得去啥地方发电报,也不晓得收电报人地址,只得塞入抽屉。
征越给她爸爸买了新房子,真如11号线地铁口,两室一厅,一百个平方。
“山口百惠”
从甘泉新村搬出来,跟冉阿让一道住了真如,这两个才是合法夫妻。
她从医院退休,天天去真如寺,烧香拜佛做功课。
甘泉新村家里,住了祖孙三代,厂长,小荷还有莲子,还是少一个男人,莲子吵了要爸爸,却不要新来的外公。
小荷决定去一趟巴黎,必要寻到张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厂长也要回巴黎去,想念芳汀一家门,还有小女儿浦小白,当初从巴黎回上海,厂长答应过芳汀母女,肯定会得回来,不好言而无信。
小荷向单位请假,莲子交给外婆“山口百惠”
照顾,小姑娘还是欢喜冉阿让外公。
春寒料峭之日,小荷陪厂长飞到巴黎。
拉雪兹神甫公墓隔壁,芳汀一家门,虚席以待。
混血小女儿,冲到爸爸身上,亲了又亲。
当了一辈子独养女儿,小荷头一趟看到亲妹妹,跟莲子一般大,巧克力肤色,法文名字玛蒂尔达,中文名字浦小白。
小荷去了中国大使馆,登记张海的失踪,他的全部特征里,除掉一部红与黑车子,还有两颗假牙齿,当年被老毛师傅打脱的,万一遭遇不幸,又无从辨认尸体,便能根据牙齿判断。
小荷又去巴黎警察局报案,登记排队一个钟头,方才拿着一纸收据。
小荷没心思看景点,连夜去了十三区唐人街,寻到温州邹先生,拜托人家帮忙。
邹先生劝她一句,不必抱太大希望,每年巴黎要失踪好几千人,有的远遁天涯海角,存心不跟家人来往,有的是非法移民,干脆拿身份黑了,还有遭遇不测,或者自杀,一生一世没寻着事体,最后一种可能,便是人口贩卖,到暗网标价出售,不过多是女人跟小囡,张海这样的男人,大概只好去做奴隶工人,送到西印度群岛,砍甘蔗,种咖啡,东南亚渔船上,捉鱼捞虾,加工水产品,一直做到死,掼进海里,喂鱼。
巴黎的太阳尚未坠落,巴黎圣母院,落日熔金,塞纳河波光涟涟。
上海已是夜深,月亮照了苏州河上,幽蓝颜色,一点点涨潮。
河边立一排水鸟,独立不动,已经入梦。
鸟的梦,人的梦,没啥本质不同,也会有被捕食死亡的恐惧,比方碰着野猫,碰着恶人,也会有溅出荷尔蒙的春梦,碰着漂亮异性,还会梦到蛋壳里的童年,或者故人托梦。
春风吹到我身上,吹得心里潮唧唧,黏嗒嗒,翻腾,像苏州河里的鱼,一歇歇钻入淤泥,一歇歇到水面透气,还生怕被水鸟捉去吃掉。
有人敲门,我到门后说,有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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