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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笑着说:“与‘白’字有缘,恐怕将来要白字连篇了呢(吴地方言,将“别字”
称为“白字”
)。”
说完,我们相视大笑不已。
我又问:“你既然知道诗,那也应当知道赋的高下之别吧?”
芸说:“我只知道《楚辞》是赋之祖,妾学识浅陋,觉得内容比较费解。
就汉朝和晋朝来说,若论赋的格调高雅、语句精炼,似乎司马相如的赋成就最高。”
想起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情挑卓文君留下千古佳话的典故,于是我接着芸的话,故意拿腔拿调:“昔日文君不惜随相如私奔,也许不在琴而在赋乎?!”
于是二人又大笑方休。
我是一个性格爽直、不拘小节的人,芸却刚好与我相反,像一个迂腐可爱的儒生,总是拘矜多礼,深恐言行不周。
比如,偶尔为她披件衣服,整理一下衣袖,她必要连声说“得罪”
二字;或者给她递个毛巾扇子之类的,她是肯定要恭恭敬敬起身来接的。
对芸的这些繁冗礼节,刚开始我有些厌烦,忍不住劝她:“你和我这样多礼,难不成是想以礼来束缚我?你没听人说‘礼多必诈’吗?”
芸不曾料到我居然因她多礼而责怪她,红着脸窘迫委屈地说:“对你恭谦有礼难道不好么,怎么反倒说我虚伪有诈了?”
我说:“恭敬是要放在心里记着的,不在于这些迂腐的表面形式。”
芸反驳道:“至亲莫若父母,如你所言,难道也可以内敬在心,言行上倒可以恣肆狂放、不顾礼节了?”
见她伶牙俐齿说得这样认真,又确实很有道理,心下忽然觉得自己理亏起来,于是我软声说:“我前面的话皆是戏言,你可别当真。”
芸正色道:“世间很多反目成仇的事,皆因戏言而起。
今后不许你再这样冤枉妾了,简直让人郁闷死了!”
我轻轻揽她入怀,好言温存抚慰,她才心情好转微笑如常。
自此以后,“岂敢”
、“得罪”
这些多礼之言不但没有消失,反倒成了我们言谈间的常用助词了。
回想与芸在一起的日子,做了二十三年的夫妻,可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深浓。
无论是在家庭之中,还是暗室相逢、窄道相遇,必定会执手相问:“到哪里去?”
因相爱太过密切,私下总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被别人撞见,继而说我们的风凉闲话。
其实在最初,我们即便是同行或并肩坐在一起,也是要小心地避开人的,时间久了,渐渐成了习惯,也就不以为然了。
到后来,芸有时和别人坐在一处闲谈,见我来了,必定会站起来挪开身子,好让我挨着她坐下,彼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于是,我们之间的亲密举止,从开始的羞惭,渐而到后来的不以为意,这也是人之常伦极自然的事情。
这让我想起有些老年夫妇,一辈子总如仇人般相互折磨,不知道为何?有人说:“若不如此,怎能白头偕老?”
难道非得争吵不休才能白头偕老?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记得当年七夕,芸在轩亭内设了香案烛台,摆上瓜果,焚香燃烛,和我同拜织女星。
彼时,在我们心底,那份但愿人长久的虔诚,只有我们夫妇二人才能懂得。
我又刻了两枚图章,图章上,我一刀一刀用心地雕上“愿生生世世为夫妇”
的字样,我自己留下那枚朱文阳字的,芸拿的是白文阴字图章,以备日后在往来书信中使用。
那一夜,月光流银,是个多么美好的静夜啊。
俯视河水,波光如练,身侧,更有我的爱妻芸,轻罗小扇,软语呢喃。
我们相依着坐在临水的窗台边,仰头痴痴地见清朗的夜空中,云朵飞掠,变幻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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