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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唱自己不熟的角色,要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情。
说是为国,似乎太大,说是为情,似乎又太小。
可我知道,这是你的志向,至少它曾经是你的志向,如果它彻底碎了,你也就不会再好了,我知道你放不下它。
我也放不下。
其实我提起笔来,那一时不知怎么下笔,我该叫你兄长,还是叫你爱人?
我不知如何丈量你我之间的情分,我只知道,我孤独得很。
我想你我之间,并不只有儿女情长,哪怕有一天,你再像那天一样,斩钉截铁地跟我说,不要我了,我知道你不要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即便你不要这个你自己,我仍等你。
我也知道这一封信是寄不出去的。
你收了徒增伤感,我寄了,也未尝能解我心中怅惘。
这信的末尾,一半是写给自己看的,说服自己别将这信寄走,一半却也是实话,因为泪痕模糊,哪看得清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露生走去外头,将这信折作纸船一支,抛下江中,眼见船落风中,瞬间随浪而去,禁不住伏在舷上,又哭了一场。
下面二等舱传来歌女的声音,繁华到不堪的热闹,唯有淡月照着他的眼泪和心事。
,!
人是求岳。
这一下更无从说起,干脆站起来:“露生,我替杭州厂的二百名工人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来重庆找出路,这个厂就只能倒闭,你也知道现在这个行情,失业的工人真就没活路了。”
露生柔和地微笑,神色有一些茫然,握了嵘峻的手道:“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一家人。
早点儿回去休息,下面还有得忙呢。”
低一低头,向文鹄道:“你也去歇着吧,不用陪我坐了。”
那两人看看他,默然去了。
露生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晚风渐渐冷了,甲板上人却多起来,全是抽烟的、散步的,快乐地高声说着话,仿佛舞会一样沸腾,可是有一种异样的寂静,人声鼎沸到极处变成模糊的寂静,把江波的萧瑟反衬得清晰。
那晴空中的夕阳漫天扑面,躲避不得,伴着阵阵江波,使人寥落。
嵘峻的话也让他心里难过——他知道他的本意并不是要他难过。
仰起头来,他看着天边昏黄的彩云,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漂浮不定。
这时候要怪民国为什么没有手机了,求岳和他说过手机,露生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子,求岳又画给他看,画得不成个样子,他俩笑得差点儿把纸撕了,总之是一个能拿在手里的小盒子,那里头装着叫做“软件”
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可以打一个电话,也可以发一封信。
露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想起这个,可是此时此刻,他十分渴望能有一个手机——现代的爱情总是和好得容易一些,因为有手机,吵完了,没有脸面相见,至少能偷窥一下朋友圈,再进一步,发条微信过去,虽然不够郑重,可是它合乎情不自禁的需要。
再气再吵,只要心里还有情,夜里看到那一句毫无新意的“你睡了吗”
,眼泪便能顺理成章地流下来,再接着一通泣不成声的电话,慌忙忙打上车子奔向对方楼下的急切的步伐,爱就这样靠电波挽回和延续下去。
民国却不是这样,民国隔着山迢水阔,一旦别离就像永诀,连音信也难通,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拾得一些片段。
多少爱是被距离消磨成了淡漠,更何况是这样遍体鳞伤的断情。
他走回客舱里去。
天还没黑透,客舱里的灯却已经亮了,单一个黄黄的白炽灯泡,比圆窗外的暮色还要淡薄,露生铺开纸墨,很平静地拿起笔来,落笔却是断断续续,艰难得像自己演了都不信的戏。
这封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求岳吾兄如晤。
弟在重庆一切都好,承曾委长与茅先生照顾,又和省主席见面,现回杭州将丝厂搬去重庆。
露生端详这行字,不觉苦笑了一下,翻手将这一行划去,痛快地写道:“王八蛋,你在南京怎样?我到了重庆,万事虽不顺利,可总算是有了点盼头。”
接下来的内容任性得像小孩子的日记,絮絮地将他来到重庆的点滴都写了,不免地想起从前在上海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写信,那时是鸿雁传相思、两畔翘首,此时却是流水送红叶,唯有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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