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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幼稚园千钧一发!两位女剑士!(1 / 2)



0



睡午觉还作恶梦,未免太不划算。



1



‘蒟箬’。



这个名称的由来并不是大家众所皆知的食材蒟箬──和那个软绵绵的食物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真正的由来是花的名字。以花为名称由来乍听之下好像很浪漫,可是再问下去才知道其实是巨花魔芋【注10】,那可就毫无浪漫可言了──因为这种叫做巨花魔芋的花,在日本被称为尸花。【注10:日文名称为烛台大蒟箬。】



2



“我想应该是从我的姓氏‘花屋’联想到的吧,可是怎么给女孩子取这种外号嘛。还是‘世界最丑的植物’,世界第一耶。评价比那个大王花还糟糕,你不觉得超夸张的吗?可是巨花魔芋还真的是……不晓得该说很怪异还是很奇怪的植物,难怪人家会那样说。它的外型啊,让人觉得如果京都塔变成生物的话一定就是那种模样。我倒是觉得没丑到那种地步啦,只是的确会让人吓一跳就是了。可是丑归丑,听说这种花七年才开一次。和它比起来,那个众所皆知的蝉的寿命根本一点都不稀罕了。哈哈哈。”



活泼的花屋潇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她看起来心情愉快,好像打从心里享受与阔别已久的好友重逢的时光。



看来她不是变成鬼冒出来、也不是在开什么恶质的玩笑──空空冷静地接受一切。原来如此,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恶质的现实。



如果是现实的话,他就能接受。



不,这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空空原本还以为与自己有关的人全都死光、全都被杀得一个不剩了。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但只要有人还活着,对他而言应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才对。



空空和花屋过去就是彼此砥砺的竞争对手,看到她还活得好好的,说不高兴当然是骗人的──可是站在他的立场,也不由得心想以这种形式再会未免让人心里怪怪的。不,正因为当事者是他所以才能冷静接受现实。这样惊人的现实,换做一般人的话可能会当场昏过去。



因为花屋活着是活着。



她竟然以地球鏖灭军的一员活在这世上──而且比空空更早加入军队,还拥有副室长的头衔。不只如此,负责把逃过‘千刀万剐’与‘火球人’魔爪的空空关系人杀掉的,竟然就是他这位‘互相砥砺的竞争对手’──就算其他有什么天大的喜事都叫人高兴不起来。



原本以为已经被害的友人反倒是加害者。



空空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三流推理小说的人物──宅院里的人被凶手用狸猫换太子或是死者复活手法‘唬弄’,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他觉得自己今后好像可以用完全不同的心情去读推理小说了。



想归想,那又怎么样?



“可是你真的很厉害耶,空空。我真的吓一大跳。没想到你竟然把那个‘火球人’撂倒了。我老早在想总有一天要和他做个了断,可是一直苦无机会。结果我还在等机会的时候,一下子就给你捷足先登了。嗯,如果是让你超越的话,我也不会那么不甘心,反而觉得很高兴耶。我个人还是不希望自己的竞争对手是那种脑袋不正常的纵火狂嘛。一般来说当然希望自己的对手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不是吗?不然每天日子都过得没什么劲,不知不觉就容易满足于现况。自己的敌人竟然是个人格失败者,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更叫人失望了!”



反倒是话匣子大开的花屋,好像连一点所谓的心理芥蒂都没有──她似乎是真的很高兴能够和怀念的好朋友聊天说话。



“老实说我是来帮你的──原本还以为终于有机会能和‘火球人’一较高下了。啊──可是今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吧。不光是因为机会已经被你抢走,那家伙再也没办法战斗了吧。他受的伤太重,没死算捡到,而且现在还躺在加护病房里。运气好一点也是半身不遂吧。这样一来,他的血应该也会被抽掉──算他活该啰。唉,空空,你是怎么打败他的?我好想知道喔,告诉我好不好?”



“……花、花屋。”



空空终于有机会开口讲话了。他不是因为脑子一团混乱而说不出话来,实际上是因为花屋实在嘴巴停不下来,他刚才一直找不到机会插嘴。



现在勉强有机会让空空说话,也是因为剑藤拿茶水过来,饶是花屋再能讲,也暂时闭上了嘴。和上次牡蛎垣与落雁来拜访的时候不同,这次剑藤放下茶杯后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直接在桌旁坐下。



“空空小弟,要不要待会再吃饭?你们先聊。”



她很客气地对空空这么说,言行举止当中似乎还有点搞不太清楚空空与花屋之间是什么关系──花屋之前到底是怎么和剑藤说的?剑藤应该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花屋就是杀害‘漏网之鱼’的凶手……



“不……我肚子也饿了,如果剑藤姊能帮我准备的话,我会很高兴。花屋,你应该也要吃吧?”



“啊、嗯──那我就吃吧。”



花屋毫不客气地对剑藤这么说道。这种厚脸皮的态度确实就是空空熟知的花屋。自从那天之后已经有三个礼拜没和她说话,可是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改变。



至少──



他不认为自己认识的‘花屋潇’从里到外都是假装出来的──她的一切都是伪装,又或是──



──左在存。



空空实在不认为过去的她都是‘拟态’。



“我好羡慕你喔──空空。所有少年的梦想就是和年长的大姊姊同住一个屋檐下,对不对?小色狼!”



“……嗯,是啊。”



空空觉得要是否认的话对剑藤也是一种冒犯,所以只是含糊地点点头,把花屋的话应付过去。回想起来,空空和花屋之间的对话从以前好像就是这样。每次都是吊儿郎当的花屋说话,空空应声──考虑到性别与年龄,空空总觉得两人的关系应该相反才对。可是至少对他来说,这种距离感让他觉得很放松。



两人在少年棒球队互相切磋。毫无疑问因为有花屋的存在才会有现在的空空──想到这里,空空脑海闪过一个念头,疲惫的脑袋想到一件事情。



“花屋。”



空空看剑藤走进厨房准备做饭之后,开口问道:



“你之前放弃打棒球,就是因为要加入地球鏖灭军吗?”



“嗯?不是啊。我在不打棒球之前就已经是军人了……就算一边打棒球应该也能成功吧。啊~不过那也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



就算一边打棒球应该也能成功,这句话让空空很介意──他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地方很不自然。可是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自然。



怎么搞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行了,脑袋已经不想再运转。不是面对或是逃避现实的问题,他已经累坏了。空空之所以现在还没摊平,还能继续活动,只是因为他想要吃剑藤做的料理而已。



……不对不对,谁做的料理应该不是重点。



“啊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嗯?”



“花屋,你应该有上学吧?”



空空之所以察觉这件事不是因为他的直觉特别敏锐,单纯只是偶然而已──可是只要想想其实也能明白。‘蒟箬’比剑藤更早加入军队。四年前──当时她还是小学生。



问题不在于棒球云云──因为她甚至没有休学,一边当学生一边当军人。



可是这种事真的可能吗?



在隶属于地球鏖灭军的同时,还保有国中生的身分──



“啊,嗯。实务运作大致上都是‘茶余闲话’的工作啦──我虽然是副室长,其实就像是领个荣誉职位一样。”



“室长是挂门面,副室长是荣誉职位……?有这种事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有好处。你看,多亏我还没完全脱离社会,所以空空才能加入地球鏖灭军啊。”



“咦……什么意思?”



“不是我介绍饥皿木老师给你认识的吗?我呀,从以前就觉得空空有成为英雄的资格,想找你加入我们。我一直想找个什么办法向军队介绍你,老是没有适当的机会。要是随随便便提起的话又会变成泄漏机密。所以你来找我商量集训时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运气。”



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好像连一点罪恶感都没有──脸上反而挂着笑容,彷佛安排了一场大大的惊喜,好像在说‘吓到你了吧’。



有些人的确喜欢这种惊喜──可是如果是庆祝生日也就罢了,莫名其妙被人设计一个惊喜导致生命完全变色,也只是让当事人不知该做何反应。



空空心想是不是该发脾气,是不是该情绪激动地责备她说:‘就是因为你,害我的人生变得这样一团糟’──可是为了这种事情犹豫就代表自己其实一点都不生气、也不激动。



要是剑藤不在场的话,空空或许就会这么做。可是他才刚刚反省自己不该装哭欺骗剑藤,所以最后还是没有假装生气──



“饥皿木老师……你是指饥皿木医生吗?开设饥皿木诊所的那位……”



他只是这么问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说他也是地球鏖灭军的人啰……?”



“不,他不是军队的人。饥皿木医生只是协助我们而已──就我所知,身为军人又还没脱离社会的,大概就只有我吧……嘿嘿,我有点小骄傲呢。”



花屋咧嘴一笑这么说道。空空记得饥皿木博士与花屋的‘邂逅’,应该是在‘巨声悲鸣’发生之后──他听说好像是以谘商辅导员的身分到学校来的饥皿木博士,接受当时该校学生的花屋谘询……那个说法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那饥皿木医生现在还在那里开诊所啊……唔~~”



就像先前误解花屋已经死了一样,原本空空还以为饥皿木博士在事前与自己有过往来,搞不好已经死了。可是既然他还活着的话,空空暗想着不晓得能不能去见他、要不要见他。



因为饥皿木博士向地球鏖灭军提出建议,才造就空空现在的状况。可是‘撇开那件事不提’,他勘破了空空的人性面,也确实让空空的心里好过些。



虽然因为花屋潇与饥皿木博士这些人害得自己陷入绝境──甚至可以说坠入地狱。不仅如此,所有与他相关的人还因此遭到虐杀,可是空空这样还能‘撇开那件事不提’,一般人恐怕很难体会他这种性格吧。



可是如果要用一句话说明他现在的心境,那就是这句──



‘往事既已,又能奈何’



被杀的家人与朋友现在也不可能活过来了,既然这样,那就应该庆幸花屋与饥皿木博士──这些自己抱有好感的熟人还活着──他是打从心底真的这么认为。



“其实我老早就想来找你了,可是‘茶余闲话’禁止,不让我来。现在禁令已经解除,所以我就来找你啦。”



“禁止……为什么?”



“谁知道,可能因为他羡慕嫉妒恨吧。空空可是很受大家喜爱的喔。”



虽然花屋这么回答,可是空空认为她应该是在装傻。每次当花屋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或是不想说的时候,她就会像这样装傻。



既然这样就不加多问,这就是做朋友的规矩。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空空少年过去虽然交友众多,可是不管和谁都只有一定程度的交情,没办法进一步发展更深厚的情谊,或许就是因为他这种想法。



事实上为什么花屋在今天之前一直不能来看看空空这位‘熟人’、为什么‘茶余闲话’不准她来,这是因为军队研判花屋以‘蒟箬’的身分负责杀害与空空有关的人,而且还主导策划了这一整出虐杀剧,和她见面对英雄来说可能有害而无利──才怪。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让空空与杀他家人的剑藤同住一个屋檐岂不更危险?就如同空空现在表现出来的反应一样,就是因为他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倒这种楣。



‘茶余闲话’告诉花屋禁止和空空见面的理由,其实单纯只是因为‘他们两人是旧识关系’──也就是他主张无论如何必须先把空空的意识与‘从前的世界’隔离开来。让他住进这种新公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然是因为这个理由,照理来说空空本来会有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都不能和花屋见面──还会认为她已经被杀,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后来‘火球人’这个地球鏖灭军中数一数二的危险人物,好死不死竟然和空空打了起来。‘禁止会面’的命令也因为这个紧急事态的发生而解除。虽然逼不得已,不过还是解除了。就像剑藤接到通知后就立即返回日本一样,牡蛎垣虽然没有放弃开会的职责,但他也打电话回总部,想办法解决问题。



也就是下令花屋──‘蒟箬’出动。对牡蛎垣来说,这个决定虽然颇令他为难,可是也别无他法了。



结果就是在花屋到达现场之前,英雄与反英雄的对决就已经结束,而且最后的结果还跌破众人的眼镜,所以根本没有救世主登场的机会……可是已经解除的‘禁止会面’命令当天没有重新生效,所以花屋就趁这个机会(对牡蛎垣来说则是被她逮到这个机会)跑来和老友见面。



花屋没有把这些背景原因说出来,只用一句‘谁知道’装傻带过去,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的行为是游走在灰色地带,趁牡蛎垣──也就是趁上司之不备。可是实际上比较大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希望空空对这段友谊产生质疑。



难道只因为上司禁止就不肯来看看自己了吗?空空想必不会这样责怪花屋,可是她也忍受不了空空心里可能会这样想──似乎是这样。



让人惊讶的是这个少女、这个国中二年级的十四岁少女──



这个年纪比较轻的友人现在落到这种处境,完全都是她一手促成──可是直到现在,她仍然对自己与少年之间的友情深信不疑。



“哎呀,总之能见上一面真是太好了,也幸好你安然无事。今后我们就这样想办法一点一点培养关系吧。其实我呀,自从上了国中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和你玩,寂寞得很呢。”



“可是如果你继续打棒球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见面了。”



“比起棒球──”



花屋说道:



“──拯救人类更吸引人啊。”



“…………”



她刚才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指这件事吗?



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来毫无犹豫,更让人感觉到她是打从心里这么认为。就和‘茶余闲话’与‘千刀万剐’一样──她也和地球敌对。



绝对不像现在的空空这样──



别无选择之下──为了生存下去才加入这个组织。



空空明白了这一点。



说实在的,在他的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期待……不过一方面也觉得为这种事感到失望似乎也说不过去。他只是白操心了一场,担心万一花屋也和在存一样找自己逃亡的话该怎么办。



他没有任何感觉。



“晚饭准备好了,尽量吃吧。”



这时候剑藤回到桌边,然后手脚俐落地把三人份的食物一一摆上桌。空空觉得这三个礼拜下来,剑藤包括厨艺等等做家事的能力都有提升。



真是不可思议。



不光是家事,三个礼拜一直做同一件事的话,不管是男女老幼都会有所成长。可是正值成长期的空空却没办法把‘人类会自我成长’的现象纳为己有。



“我要开动了。”



“开动啦!”



“开动。”



三个人异口同声说了之后便开始用餐。就连下厨做菜的剑藤也是说开动而不是‘请慢用’,也就是说她这句话是对食材说的。



这些人屠杀怪人,有时候也会杀害人类。



就连共同并肩作战的伙伴都打成了废人──



可是他们却怀着敬意对动植物的生命说‘我开动了’。



3



花屋好像真的只是逮住机会跑来和空空见面而已,吃完晚饭之后就回去了。不,她回去之前──



“至少让我洗洗碗筷。”



──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还把餐具洗干净。虽然剑藤坚持不让空空踏进厨房一步,可是她似乎不太介意让花屋这个即使只是挂荣誉职衔,在立场上仍是副室长,也就是自己上司身分的人动手洗碗筷。



说不定她对这种上下关系的观念还挺有弹性的。



“真是辛苦你了,空空小弟。”



花屋回去之后,剑藤对空空这么说道。



“发生这么多事情,你一定累了吧。我已经把洗澡水放好了,你就快去洗一洗,今天早点睡吧。”



“……好的,谢谢你。”



空空颔首,然后往浴室走去。要是说起他真正的想法,其实他认为必须和剑藤多聊聊关于在存──也就是‘小狼’的事,可是感觉剑藤似乎在无言之间拒绝谈起这件事。



她说已经听说过了。



光从这句话,空空不晓得她是在哪里听说,又是如何听说的──可是要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的话,那就是他们吃晚餐的时候,那只在房间一隅看着他们用餐的小狗、那个少女已经不在了。



光是这样,空空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剑藤。



再说在存就像是代替空空而死──虽然空空不是百分之百这么确定,可是他也已经想到或许‘火球人’最初是对准驾驶座打的。



而且如果空空没有帮助在存逃亡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不,要是他不帮忙,可能就只是变成在存一个人逃跑,结果还是会被‘火球人’烧死。



难道自己一个人的行为能改变的未来终究还是有限吗──到头来他能够选择的或许就只有要如何死去而已,就像在存那样。



“啊……对了。”



空空洗澡的时候突然想到……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洗澡前脱衣服的时候,看到自己右手腕上的项圈让他想起一件事。最初他只是把项圈挂在手上,可是现在已经调整过皮带,就像戴手表一样服服贴贴地绑在手上,所以不怕会掉。



这东西叫做‘共鸣环’。



听说这个配给品就是这么称呼──结果到现在,空空还是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用。这东西是他当时趁乱带回来的,就这样给他继续拿着或许确实恰当。他认为除了剑藤以外,如果还有第二个人应该保管这个项圈的话,那个人就是自己了。



只是既然要保管的话,他还是想知道该怎么用。这种想法应该不是什么穷人心态。剑藤是‘小狼’的搭档,应该知道项圈的用法,本来必须去问她的……可是或许也不急于一时吧。要是问起这个项圈的话,免不了就会提到在存的事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问吧。



空空这么想道。



他昨天……感觉还是今天……才刚刚和人搏命──可是现在就已经能够冷静地等待尘埃落定。虽然这份沉着主要是来自于他的个性,可是这件事情日后会让他后悔莫及。



此时还有此后,因为空空偶然为之的体谅,或者说他习以为常的过度体谅,造成他到最后都没有机会从剑藤口中问到‘共鸣环’的使用方法──这毫无疑问是严重的过失,要是以稍微辛辣一点的语气描述,这时候他选择的‘拖延’行为将会导致未来产生巨大的变化。



剑藤也以为空空已经从在存,或是从军队的人口中听说那个项圈的使用方法──所以要是空空不主动去问的话,剑藤根本不会跟他说。



他还没有培养起身为英雄的自觉。



所谓的英雄──



必须要行动才能彰显出价值、要行动才能展现出活跃。



4



这件事本来不会发生,也无从发生。不过就算在构造上不可能发生、在机率上不会发生,任何时候也总是免不了有些粗心大意的失误。身经百战的‘火球人’会栽在菜鸟英雄空空的手上也可以说是粗心大意的失误吧。有一种说法,人做事‘犯错’的机率平均是一百次中会有一次。



这天晚上,空空空‘犯了错’,而剑藤同样也‘犯了错’──所以可以说这件事发生的机率是万分之一。如果是万分之一的机率,或许也能说只要两人长久同居在一起的话,早晚一定会发生。可是考虑到这是因为空空空今天晚上累到筋疲力竭、剑藤犬个也在今天晚上失去‘小狼’才演变成这种局面,或许还是只能说这件事照理来说不应该会发生。



“啊──啊。”



大半夜当中,空空听到这声悲鸣而醒了过来。他原本以为自己累成这样,绝对是一觉到天亮,所以还很意外自己竟然会在黑暗中恢复意识。他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现在是几点。



不──是没空理会现在是几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开始这声音让空空的背脊一凉。不,这不是因为空空少年特别胆小──现在还活在地球上的人类之中,应该没有一个人听到突如其来的悲鸣声不会感到戒慎恐惧吧。‘巨声悲鸣’是全体人类都经历过的惨剧。



半年前有三分之一的人类都因为‘巨声悲鸣’而死亡──可是这声悲鸣听起来不一样。这不是地球的悲鸣,而是人的悲鸣声,而且是从非常近的地方传来。



“剑藤姊……?”



要从惨叫声听出是谁的声音并不容易,可是空空凭直觉认为这是剑藤的声音。



他的直觉正确无误,那就是剑藤的声音──那道悲鸣照理来说本来不会传进空空耳里。可是这一天疲惫不堪的空空在洗完澡之后就倒在床上大睡特睡,那时候他没有关好房门。他自己以为已经关好了,可是房门却留了一条缝。



而剑藤也是一样,没有关上房门就上床睡觉。原因同样也是因为疲劳,而且是精神上的疲劳。虽然她在空空的面前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可是失去左在存──也就是‘小狼’对她内心造成的打击比空空想像中还更严重。



他们两人都各自疏忽没把门关好就上床就寝,虽然只是出于偶然。可是只要想一想,这其实是必然会发生的偶然。就是因为这个偶然的机会,导致剑藤犬个的悲鸣声在这栋隔音完善的公寓里经由走廊传到空空空的耳里。



而空空理所当然会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下床走向隔壁的房间。他绝对不是忘了之前敲门没有人应声,擅自开门进去之后发生的意外插曲,可是现在他可顾不得敲门了。



房间里现在还传出阵阵悲鸣声。



空空判断现在事态紧急,就像撞门般把门打开。



“剑藤姊!”



他对躺在床上作恶梦的剑藤──抱着棉被恶梦连连的剑藤喊了一声。可是他的呼喊也被剑藤的悲鸣声盖过去。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剑藤就像是翻跟斗般用力转了个身,差点没跌下床,看得空空捏一把冷汗──甚至觉得她好像中了邪。空空先回到门边把电灯打开,原本以为房间变亮之后剑藤或许就会醒来。可是事与愿违。



剑藤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彷佛感受不到任何光亮或是声音。



“剑藤姊!”



空空莫可奈何,只好伸手去摇剑藤的身子。他不想用太粗暴的方式叫醒剑藤,可是现在的状况已经很粗暴了──要是照现在这样放着不管的话肯定会有危险。



“呜──啊啊啊。”



空空想要摇醒剑藤的动作似乎让她感到很厌烦,挥手甩了过来──手指打在空空的脸上。因为正好被指甲抓到,空空感到一阵剧痛。可是他理都不理,摇晃剑藤的身子。



“剑藤姊!剑藤姊!剑藤姊!快起来,剑藤姊──剑藤姊!”



原本空空出力的时候还有些顾虑,可是他打定主意使劲摇晃剑藤──这么一摇才总算把剑藤给摇醒。她就像是刚洗完三温暖一样大汗淋漓,眼神恍惚,刚才的狂态彷佛像是演戏一样。



“……空空小弟?”



剑藤以徐缓的语气唤了他的名字。



“已经天亮了吗……?不、不对………啊。”



虽然精神不济,可是醒来之后过了几秒钟她似乎就察觉发生了什么事。开着灯的房间、时钟指针指出的时间,还有同居人额头被抓伤流血的模样。



“对……对不起。对不起……那是……被我抓伤的对不对?”



“没事的。”



其实不是真的没事。第二天他们请了军医到房间来,空空将会因为这个伤口缝上两针,可是他还是忍住疼痛这么回答。现在不是接受人家关心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发生什么事……?作恶梦了吗?”



虽然空空觉得作个恶梦应该不至于错乱成那副模样,但他还是问了一个普通来说较为适当的推测。



“不……不是的。这……这是常有的事。我晚上……常常睡不太好……”



如果换个情况的话,剑藤应该不愿意解释吧。这不是什么值得主动积极向人提起的事情。站在她的立场,她必须要照顾空空。而且不管牡蛎垣怎么说,她自己还是有根深柢固的自我意识,认为自己是‘前辈’身分,不愿意在空空的面前示弱,说难听一点就是非常顾面子。



可是如今空空、这个十三岁的少年额头被剑藤抓伤,额头还在淌血。可是他连擦都不擦,就这样看着剑藤──要她这时候还保持沉默,她办不到。



“特别是结束任务的当晚,更是严重……今天虽然……没有任务……可是因为‘小狼’她走了……”



“…………”



丧失宠物症候群。



要说空空早就料到这一点,情况确实也和他先前担心的一样。可是亲眼看到实际状况、亲身体会到实际状况,他还是感到这句话的涵义还远不足以形容。



她失去的不是宠物,而是家人。



对剑藤来说,这是她第二次──失去。



而且前后两次都是‘火球人’造成,当然会引起情境重现的现象。



看她那狂乱的模样、被恶梦侵扰的模样──说得夸张一点,她好像会这样子永远一睡不醒。不对,这绝对不是夸大其词,要是睡眠品质长久下来一直这么糟糕,空空认为她的身体绝对撑不住。



“……你没事吧?”



虽然空空自己也认为这个问题真是蠢到不行,但他还是问了。



“最好去看个医生……”



空空心想难不成自己打算介绍饥皿木给剑藤,但还是这么说下去。结果剑藤摇了摇头。



“不能去医院,不能去。去了我就没办法战斗了。”



“…………”



“我想要保护人类,想要和地球战斗。我想要打倒地球。”



剑藤低声喃喃说道。这句话不只是对空空说,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



“直到现在,我还是想当个英雄。”



“可是……”



空空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英雄。虽然空空现在被当成英雄看待,可是并不是他自己想当的──只是觉得当个英雄还不错,不但不用死,而且还能获得优渥的待遇。他心里知道别的不说,至少可以确定自己的生活水平比家人遭到虐杀之前过得更好。不过也仅只如此而已。



到底是为什么。



是什么原因让剑藤这么渴望战斗,空空没办法理解──不过他确实有心想要了解。



没想到我会有这种想法──



“那……吃几颗精神屏蔽剂……”



“要是吃太多的话,药效会减弱……其实现在效果已经不太明显了……”



剑藤无力地干笑几声。也许是由于她竟然让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年操心,对现状感到很可笑。换句话说,这或许是她自嘲的微笑。



“要是有‘小狼’在的话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太疲惫了吧,她口中不经意地吐出这句话来。



剑藤把原本抱在怀中的棉被放开,一边说道:



“不晓得为什么,真的很不可思议,可能会作恶梦的晚上只要抱着‘小狼’睡觉的话,心情就会很平静。可是从今天开始,就连抚平我心情的‘小狼’都会让我作恶梦……”



“…………”



宠物疗法竟然直接造成宠物丧失症候群。一手伤人、一手抹药。这么一想,这种两面手法也未免太残酷。



而且‘小狼’既不是动物,也不是宠物。



“‘小狼’是个人……”



剑藤低语道,言语中满是悲痛。



“我一直把她当成狗来养……做了很不人道的事。那孩子一定非常恨我吧。”



“不是那样的,剑藤姊。”



空空开口说道。他认为剑藤确实做了很不人道的事,可是她的观点不对。空空认为剑藤把自己当成主犯看待的观点不对,所以对她说道:



“在存妹妹……‘小狼’和我曾经说过话,至少那孩子没有埋怨过剑藤姊。对于把自己当成实验白老鼠的地球鏖灭军,她好像抱持着怨怒、仇视以及种种恨意之类的感情……可是她对和你一起的生活一点都不觉得痛苦。‘小狼’说起你的时候……没错……有一种很亲昵的感觉。”



接着他又补上一句。



“她好像很喜欢你平常帮她准备的牛奶。”



虽然空空觉得自己对剑藤说的这番话多少有些自我意见,或者该说稍微扭曲了事实。可是他自作主张地认为这一点小事在存应该不会追究。



因为在存虽然被剑藤像那样当成狗在养,可是奇怪的是,她对剑藤还是抱有好感。至少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太好了。可是这件事应该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放下的……而且除此之外……不光是这样,我也──”



剑藤静静地说道:



“我也很难过‘小狼’死了。”



“…………”



老实说,空空不了解这种感性,所以他心里还是存有几分妒意──嫉妒剑藤能够真正为了在存的死感到悲伤。可是反之要是剑藤没有表现出悲伤情绪的话,烦恼自己感觉不到悲伤的空空照样也会觉得嫉妒。仔细一想,自己还真是任性的人。



“‘小狼’一不在的话,你经常都会这样吗?”



“不,当然不是经常啊……这种事要是经常发生的话可是会要人命的。可是只要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大概都会作恶梦。”



“这样子还能好好休息吗?”



“嗯,还好啦……有时候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反而就不睡觉。因为要是一睡就会更累……像今天,我就知道很可能会作恶梦……结果还是忍不住睡着了。”



剑藤噗地一拳打在刚才还抱在怀里的棉被上。



“光靠棉被果然没办法取代‘小狼’啊,这可是羽绒被耶。”



“……因为羽绒被用的是鸭子的羽毛嘛。”



这段傻不愣登的对答虽然和对话主旨毫无关系,可是好像很受用。剑藤似乎觉得有趣,表情自然而然地稍微露出一点笑意。



“我在很久之前发现只要抱着某个东西睡觉,就能睡得很好……那时候还没和‘小狼’住在一起。当时因为‘巨声悲鸣’刚发生过没多久,而且上面又说我没资格当英雄,一些事情都让我很没安全感。生活上的起起伏伏会让一个人情绪很不稳定呢。最初我是抱着‘破坏丸’睡觉。因为我担心可能会被杀掉,觉得很害怕,所以就想干脆抱着武器睡好了。睡过一觉之后,发现这样能够睡得很安稳。在那之前我虽然知道吃药对身体不好,但还是一直服用精神屏蔽剂,可是之后就算不吃药也能睡。而且白天醒着时候的身体状况也变好了……只是后来‘茶余闲话’骂了我一顿,说这样很危险,要我不要这么做。他说要是抱着武器睡觉,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



那些道具有可能会出差错吗?那只项圈因为戴起来不会有什么不便,所以空空现在一直都戴在身上,不晓得安不安全。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拿下来比较好?可是他不认为从前在存睡觉的时候有把项圈拿掉。



“先不管会不会故障,说危险也的确很危险……之后我又试着抱过很多东西,有些东西一点效果都没有,但是抱着硬碟录放影机睡一觉之后,结果还满好睡的。”



“硬碟录放影机……?”



那个用来录电视节目的机器吗?



空空认为那东西的形状有点不太适合……应该说一点都不适合抱着睡觉。不管是重量、硬度或是危险性,都和抱着真刀睡觉差不多。就算剑藤因为精神状况不安定才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但空空还是认为这有点太夸张了。虽然很夸张……或者说因为如此夸张,听起来更像是一回事,这才吓人。



“只是因为抱着录影机睡觉,搞得我肌肉酸痛……之后‘小狼’到我家来,她真的好可爱。也不是说刻意尝试,只是我一眼就觉得如果抱着这孩子睡觉的话一定可以睡得很安稳。”



知道我不会为恶梦所扰,能够好好睡觉。



剑藤说道,语气中满是怀念之意。



“我甚至还以为军队是为了这个原因特地把‘小狼’配给我的──结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其实只是为了做实验而已。”



“说不定他们确实也有这个打算。”



空空把自己之前想过的念头告诉剑藤。至少如果牡蛎垣,甚至是军队组织那时候已经对剑藤的症状有所了解的话,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就算他们真的有那种打算,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只是帮倒忙而已。



因为现在剑藤就是因为在存而被恶梦所苦。



空空也不了解作恶梦这种感性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被喂食高烧剂的时候虽然也睡得不好、作过恶梦,可是就连家人全数惨遭杀害的当天晚上,空空也没流一滴眼泪,照样一觉到天亮──一想到当时自己熟睡的时候,杀害他家人的剑藤却在隔壁房间恶梦连连,空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甚至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走样了。



他和剑藤到底是谁比较正常?



家人遭到杀害还能一如往常的少年,与杀害少年家人之后恶梦缠身的少女──空空不再思索。不用想了,这种事还需要想吗?



当然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正常。



可是在地球鏖灭军当中,他们两人都是‘属于正常范围’的人物,而且也需要他们的力量。就算不假思索随便说些担心剑藤的话,把她送进医院去──要是剑藤因此失去在军队里的栖身之地,以空空的立场,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剑藤姊。”



空空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因为上述的原因,可是如果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己也不知所以然。



“可以请你抱抱我吗?”



“咦?咦?咦?”



剑藤愣了愣,一脸好像没听懂空空说了什么的表情。空空继续对她说道:



“让我代替‘小狼’,这样的话说不定你就不会作恶梦了。”



“……啊,是这个意思啊。”



吓了我一跳。剑藤这么说道。



空空不知道什么事吓了她一跳,可是他也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非常文不对题的话来,可是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他也没办法再当作没说过。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已经很难说什么“当我没说过这句话”。不是很难,而是很难堪。



“我实在看不下去,而且也听不下去了。”



“没、没事啦……不用担心……我这样说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你想想,今天是我不小心门没关好就睡着了。可是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这样根本没有解决问题。”



“是没有啦……”



“就算把门关上、就算因为关了门我听不见,可是一想到剑藤姊可能在隔壁房间作恶梦,我也会担心得睡也睡不好。”



真的会这样吗?



就连死了双亲都还能高枕安睡的自己,会因为想到他人可能正在作恶梦就睡不着觉吗?非常可疑。实际上就连在存丧命的今天晚上,在他听到剑藤的悲鸣之前也还睡得很好。可是就算是空空,在他心里还是能够区分‘过去式’以及‘现在进行式’。



所以空空对自我内心中一点类似人性的物事抱持期待,认为自己一定会很担心。



“那、我再换到隔壁的房间去好了。”



“不是,我说过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就算从隔壁房间换到隔壁的隔壁房间,那又怎么样?”



“嗯……说得也是。”



剑藤似乎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很失望,更显消沉。看到她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空空更是觉得不能弃她于不顾,继续说道。



“请把我当成‘小狼’,抱着我睡觉。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空空小弟不是‘小狼’啊。”



“不是‘小狼’也无所谓。什么东西都行,请你把我当成你的宠物。”



空空挺出上半身,彷佛在展现他打死不退的决心。



“我愿意当你的狗。”



“…………”



剑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可能是被空空前所未见的强势态度给吓到,或许也可能只是空空这番在某种意义上有欠思虑的话让她无言以对。剑藤对自己把左在存这个人当成宠物、当成小狗看待怀有很深的罪恶感。虽然不知者无罪,可是说难听一点,空空的这番话对剑藤来说甚至有些残酷。



可是剑藤和他一起生活超过三个礼拜的时间,她非常了解对空空空这个感性异于常人的少年来说,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展现方式了。



“谢谢你,空空小弟。听到你这么说,我非常高兴。可是不行这样,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要照顾你,不可以像这样给你添麻烦。”



“我不觉得麻烦。如果因为立场不如我,你就要拒绝的话。那我就利用我高于你的立场下命令,命令你抱着我睡觉。就算牡蛎垣先生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我只要说这只是一个害怕寂寞的小孩在撒娇,我想他一定会接受。”



“…………”



害怕寂寞的小孩。



在这种情况下,剑藤甚至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反而指的是自己,可是如果空空这么坚持的话,她也没办法拒绝。反过来说,剑藤觉得自己真是差劲,竟然让空空说出这种话。至少要是她怀着这种心情睡‘回笼觉’的话,待会肯定又会作恶梦──肯定又会大声哀号。



她在许多事情上已经几近极限,这也是事实。



不光是在存的事情而已,还有许多状况。



“我明白了,来吧。”



“是的。”



空空先离开剑藤身边去关灯,房间笼罩在黑暗之后把门重新关好,然后依言又回到剑藤身旁──剑藤张开双臂,把他抱住。



仔细一想,他跨过生死关头之后在玄关被剑藤抱个满怀还只是不久前的事。虽然这是第二次拥抱,可是或许是因为空空强烈意识到两人抱在一起的行为,所以比第一次还更拘谨。虽然他还是没能伸手回抱住剑藤,也因此剑藤抱他抱得更紧了。



“要睡了喔。”



“好的,晚安。”



“晚安,空空小弟。”



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躺在床上,一起闭上了眼睛。



空空立刻就进入梦乡,而剑藤也没有作恶梦,一场好眠。



5



一觉起来之后,只有空空自己一个人。看到房间摆设完全不一样让他心脏一跳,可是他立刻想起来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剑藤的房间。对了,昨天晚上听见剑藤姊的悲鸣声,之后就──空空依序回想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整个人羞得不得了,害臊到很想一死百了。



昨晚自己做出的行为真是无理又荒唐……虽然空空也是认真为剑藤着想之后才会做出这种决定,可是想到剑藤说不定只是顺着他的幼稚行为而已,空空就觉得这个早晨真是糟透了,才一起床心情就掉到谷底。



……不过可以确信的是,虽然昨晚两人同床共眠,至少他没有再被剑藤的哀号声吵醒。既然这样,他相信自己的行为绝不是毫无意义。就当作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吧。



空空这么心想,勉强把一大早就袭上心头的强烈自我意识扫出脑海。没事的,只要想着自己是代替在存、只要能够稍微取代她的存在,丢这么一点脸也无所谓。



“…………”



他转念又想。



空空一边挂念着在时间上恐怕已经先起床去准备早餐的剑藤,一边转念又想──为什么在存那么容易就被杀掉?



回到家里、回归日常生活──没错,现在在这栋公寓里的起居就是空空的日常生活──经过一晚之后重新回顾,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存会那么简简单单就送了性命。



‘火球人’确实是个厉害的强敌没错──实际和他交手过的空空在某种意义上比任何人更深刻体会这件事。虽然他侥幸赢得胜利,可是回想起来,他也知道那是多么冒险的事情。



所以空空认为就算双方真正斗起来,‘犬齿’应该也赢不了‘火球人’──就算不至于轻而易举、三两下就被打倒──可是既然被他盯上,不管有没有送命,在存的逃亡大戏就已经是失败收场了。在存没有发现剑藤不在时有人代替她监视,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宣告她的计画失败。



可是为什么──就算计画失败,可是为什么她会那样──就好像是‘哪里出了差错’似地送掉性命?这件事让空空百思不解。



就算想破脑袋,空空还是搞不懂这件事,不过他仍然继续思索──比方说在存因为什么原因自己选择一死;或是她只是假装死亡(‘拟态’吗?),其实人还活着;或是另一种发展,她显然是为了保护空空而死;或是留了一封信给空空等等。要是有这些背景缘由的话,说不定他就比较能接受了。又或者空空就是靠着她遗留下来的项圈才得以打赢‘火球人’之类──



可是她就‘只是丢了性命而已’。



刚才想过的背景理由一件都没有,就这样死了。



到最后,这件事实给了空空一个认知──就如同地球上三分之一的人类因为听到‘巨声悲鸣’,毫无缘由就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遭到淘汰一样,在地球鏖灭军中一个人的生死也是毫无缘由、不明不白。



即便这个地方与一般日常生活完全隔绝,就像是世界的黑暗面一



样。可是在这里还是会有人莫名其妙死去、遭到杀害、偶然打赢战斗、受到痛苦折磨、与故人重逢或是作恶梦──有时候还会被人抱紧处理。



空空认为到头来一点改变都没有,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改变。



就算所有家人呜呼哀哉、朋友命丧黄泉,相关人等一个不留,世界还是世界──空空空仍然还是空空空。就算被人吹捧为英雄,他也不会因此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认为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这个阶段就感到满足,因而停止思考、驻足不前是非常危险的事──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原样,‘没有任何改变’的结论,对现在的空空来说非常具有魅力、难以抗拒。



在存其实只是赌输了而已──这句话恐怕是最正确的表现方式,既然如此空空就有必要好好思考在存赌输的原因是什么。不懂得从失败中学习教训的人还会再次遭逢失败。不管在哪个世界,不管是光明面还是黑暗面,这句话也都是共通的法则。



6



“趁我现在还想讲的时候先讲清楚好了,空空小弟。”



吃早餐的时候,剑藤就好像是随口顺便提起似的,突然开口这么说道。所以空空也没想到接下来她会说出这种话,吓了好大一跳。



“要是空空小弟像‘小狼’一样逃跑的话,我就必须杀了你。”



“……喔。”



虽然空空没有做出那种老掉牙的反应,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可是这也是因为他的嘴里恰巧没有含东西。要是这时候他嘴巴里有东西的话,或许还真的会喷出来,或许还真的会变成这种如搞笑短剧般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说就像‘火球人’杀死在存妹……杀死‘小狼’那样是吗?”



“严格说起来应该不一样,因为‘火球人’原本只是在我出外不在的时候代替我监视空空小弟而已──因为‘茶余闲话’与‘火球人’都不晓得‘小狼’的真实身分。我想要是‘茶余闲话’知道的话、要是他好歹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的话,应该就不会派‘火球人’来监视了。可能会改派做事比较灵活……应该说对你下手会比较轻的‘蒟箬’来吧。”



“‘蒟箬’……你是说花屋吗?”



“对你”云云的说法让空空很介意。照剑藤这样说的话,‘蒟箬’似乎也是个死脑筋说不通的人。



“事实上今后要是我不在的话,应该就会由她负责‘监视’空空小弟吧……应该会这样安排。对,现在我这样和你住在一起,有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要监视你。”



“…………”



空空的感想就是‘这种事为什么要特地讲出来’。他认为既然先前一直都没说,今后也干脆别提就好──空空不了解为什么剑藤突然改变心意,想要‘坦白’这些事。



所以他自己也不多加思考、毫不修饰地直接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特地说这种事?为什么改变心意,想要坦白出来呢?”



“可能……是想要道谢吧,谢谢你让我一觉好眠。反正他们也没说要我瞒着你……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怎么样。更重要的是我觉得空空小弟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



剑藤这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带着一点羞涩。空空看不出她的心境变化……应该说非常难以理解。他勉强听懂的就只有开头的部分,她这么做好像是为了要答谢昨晚空空陪她一起睡觉。



“你现在也是一样。明明有可能被我杀死,但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不是,因为我又不会逃走。”



“就算你不逃,可能还是会因为我有什么误会而被我杀掉啊。”



“误会……这个嘛,或许的确有这个可能。可是要是这样说的话,所有人总有一天都难逃一死。那些和我有关系的人应该作梦也没想到,只是因为和我认识就被杀掉──更别说还有‘巨声悲鸣’的事情了。”



就连在存妹妹也是死得莫名其妙。



而空空自己在和‘火球人’对战的时候,有好几次就算真的丧命也不足为奇──所以就算知道剑藤事实上身负这样的任务,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反而觉得很放心……我认为剑藤姊不会像‘火球人’那样胡作非为……”



家人被剑藤所杀、昨晚又亲眼看到她精神那么不稳定的一面,可是空空少年还是能够淡然地说出这种话。真不知道他有没有识人的眼光。



虽然他有识破怪人的眼光,却不知道能不能识人。



不过和那个‘火球人’比起来的话,或许任何人看起来都很正常吧……



“听到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觉得心情很沉重,因为很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



“当然会过意不去啊。空空小弟都说每天晚上要让我抱着睡觉了,而我竟然还得偷偷摸摸地监视你。”



“每……”



每天晚上?



从今以后每天晚上?



空空倒抽一口气。咦?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印象中好像没说过耶。可是反过来看,他也没把话说死,说只有今晚或是只有一次之类的。这个问题空空并没有特别深思过,可是只有一次、只有昨晚让剑藤睡得好也不能算是‘根治’、并没有‘迎刃而解’。要是等她作恶梦之后一次次去叫醒她然后一起睡,这样实在太费事了──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每天晚上给她抱着睡觉……是这样吗?



“我觉得反正都是要监视,光明正大地监视还比较好……换作是空空小弟的话,要是你知道‘火球人’在监视,应该会阻止‘小狼’逃跑吧?”



“……嗯……是吧……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阻止得了她。”



再说要是在存真的要逃的话,在那个状况她一个人或许也逃得掉──要是空空出手妨碍,她肯定会不惜推开空空、甚至干脆杀了他也要离开公寓。



离开公寓之后,虽然不知道把在存看成是一条狗的‘火球人’会怎么处置她──搞不好他只会认为‘真是无趣’,然后就这样放她一马。这么一想,或许可以说在存特地找空空一起当共犯反而扼杀了她的赌博胜算。



“要是空空小弟逃跑的话……”



剑藤斜眼瞥了一眼直放在房间角落的竹刀袋。‘破坏丸’就放在那个竹刀袋里面。破坏丸并不是固定放在那个位置,只是依照剑藤的做事风格,她习惯把破坏丸放在房间里视线可及、随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虽然剑藤已经不会再抱着‘破坏丸’睡觉,可是空空心想那把刀对她来说应该就像手机一样亲近吧。



家人出事的那时候已经是‘事后’了,空空倒也不是没想过希望看看剑藤挥刀的模样──这个可说轻率之至、完全不为锋刃所向之人着想的愿望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实现。



暂且不提那件事。剑藤的视线从‘破坏丸’回到空空身上。



“我就会亲手杀了你,绝对会。”



“…………”



“虽然不会胡作非为,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会做。我不像‘火球人’那么厉害,可是也不像‘火球人’那样做事随便──如果只是要杀你的话,我一定做得比他更好。明白这一点的话,空空小弟应该不会就想要逃跑了吧?”



“……嗯,是啊。”



感受到剑藤身上不同一般的魄力,空空差点又要反射性地出言反驳。可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控制住嘴巴,对剑藤的问题表示同意。不过在同意之余还是补了一句话。



他不愿意让剑藤深信自己真的已经屈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就是不愿意。



“但是我并不是对地球鏖灭军的一切都已经信服才行动的……这一点请你了解。”



“……我当初倒是更早就信服了。不过空空小弟被应该是自己人的‘火球人’攻击、又和那个我只从传闻中听说过的不明室扯上关系,也不能怪你……”



剑藤带着无奈的口气这么说道。空空虽然隐约觉得她说的那些事情都不是原因,可是再争辩下去也没意义。



如果剑藤把自己的立场讲清楚说明白可以消弭心理压力,那就随她去吧──空空也无意阻止……应该说听都已经听了,就算想阻止也没办法。



所以要是说哪里有问题的话,那就是看来空空今后每天晚上都得让剑藤抱着睡觉……其实原本负责这项工作的左在存也不是每天晚上都让剑藤抱着睡。可是在空空想到这件事之前他就已经放弃,认为反正是自己提议的,也没办法了。所以对于这件事他没有表达任何意见、也没有做出抗议,只是继续吃着早餐。



不晓得两人的距离是更靠近还是更疏远了?



不晓得两人的关系是更亲密还是更交恶了?



不晓得两人相处是更融洽还是更夹杂不清?



这顿早餐真是一大堆问号。不过反正空空从没吃过一顿明明白白的早餐,所以他也不是很在意。



7



“剑藤姊,你没参加会议不会被处罚吧?”



坐在桌旁的空空对正在洗碗筷的剑藤问道。不久之前,剑藤在动手清洗碗筷之前都会先准备狗食,不过从今天开始这段功夫可以省下了。就算空空愿意当剑藤的‘狗’,他可不打算连食物都吃狗食。早在先前还不知道在存真实身分的时候,虽然内心觉得荒诞可笑,可是他也曾经担心哪一天剑藤会不会把狗食放到他的面前。所以现在剑藤不再准备狗食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一件事解决之后,下一件担心的事情又浮上心头。重新整理思绪之后,他才发现现在的自己真是烦恼一箩筐。



“要是你受罚的话,这真的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没事的,我是依循正式程序回来……只要和‘茶余闲话’说清楚的话,大概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啊……”



空空一边心想剑藤还真是相信‘茶余闲话’,同时也想起自己对那个人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茶余闲话’是第九机动室的室长──所以原本还以为他的地位应该很高。可是从不明室进行实验没告诉他这一点来看,‘茶余闲话’在组织中的立场究竟是高是低还得打上一个大问号。



他很想要一张地球鏖灭军的组织树状图,但也知道索讨这种东西是很危险的行为。为了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最好还是别去打听第九机动室在整个组织当中的立场好了。



话虽如此,事先了解室长也就是直属上司是什么样的人肯定对今后有帮助。这部分和空空以后要如何应对进退有关系。



“‘茶余闲话’……牡蛎垣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就像你看到的是个绅士啊。他应该就像你想像的那样吧。既优雅又绅士,处事圆融……还有很爱喝红茶。”



“红茶……这么说来,我第一次见到牡蛎垣先生的时候,他手上也端着一杯红茶。嗯?可是那个时候……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好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那也是某种道具的能力吗?”



空空把询问项圈功能的事情撇到一边去,却先问了牡蛎垣的道具是什么──从这一点来看他还是个小孩子,分不情事情的轻重缓急。



“啊啊,嗯……他的道具应该是让自己的存在‘变模糊’吧。”



“喔,是那只茶壶吗?”



“不是,应该是茶水吧……该说是药膳呢……还是健康绿茶……”



空空觉得不可能是健康绿茶,也就是说他的道具似乎和精神屏蔽剂或是高烧剂一样,都是内服药物。



可是比起道具型态,更让空空挂心的是它的效用──‘让自己的存在变模糊’应该就代表是‘消除气息’的意思,可是空空总感觉那种效果和在存经由实验所获得的‘拟态’体质相似。



‘看起来是狗’与‘看不见’在某种意义上完全不同,可是追根究柢来说,在本质上似乎又有共通性。



这么说来,空空的紧身衣‘丑恶怪侠’同样也是‘消除身形’的道具──莫非地球鏖灭军的研究与开发都偏向于那方面吗?



既然他们的对手是彻底‘拟态’成人类的怪人‘地球阵’,空空觉得那种研究似乎也是必然……可是地球鏖灭军的研究这么偏颇,他还是觉得说不出地奇怪。



虽然空空还没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可是这时候他已经对‘茶余闲话’怀有戒心了。这个想法毫无根据也毫无证据,可是空空觉得‘茶余闲话’比实际下手屠杀他家人与相关人士的‘千刀万剐’、‘蒟箬’甚至是‘火球人’还更加危险。



这真是严重的偏见。



不过他这样想是正确的。



“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牡蛎垣先生的时候,他身上的西装和鞋子看起来好像把‘血液弹开’似的……就如同张开一层防护网一样。那应该不是红茶的效果吧?”



“嗯……那是他身上西装的效果,应该算是我的剑道服的高级版吧……”



“原来如此,我的疑问终于解开了……招揽剑藤姊的人应该就是牡蛎垣先生吧?”



“对……应该算是吧。虽然把我家烧掉的是‘火球人’,可是要不是牡蛎垣先生的话,我可能也会被烧死。就这一点来看,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现在有很多事也是他在照顾我……可是我没什么机会好好报答他。这次的事件也是我任性而为。我是不会怎么样,但是‘茶余闲话’会挨骂吧。人家可能会说‘这样不好喔’。”



“…………”



如果真挨骂的话恐怕不光是这么一句话就能了事,不过争论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



“招揽花屋的人也是牡蛎垣先生吗?”



“嗯──是吧……”



剑藤回答得很暧昧,是不是她不太清楚?



“可是我听说那孩子在第九机动室创设时出了很大的力……荣誉职位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我们在工作上很少会碰到,而且她是一匹孤狼,不常和其他人一起共事。”



“孤狼。”



这句话和空空对花屋潇的印象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小狼’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她是一个很正直的好孩子……我觉得啦。虽然职位比我高,可是对我也很尊重。只是她的个性太正直又太好了……其实我认为她可以表现得更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啊,我说这话不是在挖苦你喔。”



“不,我没有这样想……”



她巴巴地补了这句话反而显得更可疑了。



“她手上有什么道具?啊,这种事情还是直接去问她比较好吧……”



空空心想要是问剑藤太多问题会不会显得太过亲昵,所以问了问题之后又马上打退堂鼓,因为他不希望剑藤把自己当成只不过是一起睡过觉就黏上来的烦人小孩。空空少年这种个性着实不讨人喜爱。



“也对……应该还是去问她本人吧……我想我也没办法把‘蒟箬’的本质解释得很清楚。就算再小心注意,还是多少会参杂一点私情。”



私情?



“可是有件事我要先说。你要记着,‘蒟箬’原本是我们唯一有能力对抗‘火球人’的战力。就是因为有‘蒟箬’的存在,我们才能勉强控制住那个纵火狂。”



“……在地球鏖灭军当中──”



空空一边思考着这句话的意义,一边说道:



“──年龄好像不代表什么……”



“是啊。”



不消说,空空只有十三岁,而对空空来说是个‘年长大姊姊’的剑藤,从社会上来看也是个孩子──花屋的年纪是大概十四岁上下吧,‘火球人’的年纪也没多大,至于‘犬齿’──左在存更是只有九岁。



身为当事人的空空把这件事实视为地球鏖灭军中‘年龄与立场无关’,组织构成不以年资高低为根据,还算是健全──可是如果从客観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就会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也就是说──



在地球鏖灭军当中,真正上战场弄脏双手,冒着生命危险的人──全都是少年兵。



“说是这样说,今后空空小弟大概没什么机会和‘蒟箬’见面了吧……那孩子昨天只是趁隙来找你的,我想之后应该又会下令禁止你们见面了。”



“啊啊……应该是吧。”



既然花屋不能来的话,空空主动去找她也是个办法──幸好他知道花屋就读哪所国中,只要趁上课时间去找她就行了。不,一般情形来说这也会打扰到她……



空空不想给花屋的生活带来任何困扰。



“照你这样说的话,看来似乎也没什么机会在工作现场碰面了吧。”



“嗯……怎么了,空空小弟。难道你和‘蒟箬’是男女朋友吗?”



剑藤冷不防地这么问空空。因为她正在清洗碗筷,所以说话的时候手上正握着一把满是泡泡的菜刀。空空见状心下微微一冷。



他心想竟然有人和利刃这么匹配。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她是以前和我一起打棒球的竞争对手。国小的时候,我们在少年棒球队曾经竞争过位置……她是大我一届的学姊。”



“你说竞争位置,是争哪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