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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Haunted(2 / 2)

  “我不确定她的品行。”周士至这样答,“妈咪,如果不是你突然过来,我跟她好好说,她当然会懂事。”

  “容貌和学历都很好,也有会让你感到体面的家世。”他的口吻冷静到像是从未相爱,说出她父母的职业,“可以放心。”

  梁乘夏一刻钟前,还在跟旻乐辩解“二十二岁时不小心有了一个儿子,不是死罪”。

  这一刻呆呆站在门外。

  她想起父母二十四年的爱,没有任何条件和底线的爱,想起弟弟十三岁时,就敢帮她揍扁言语骚扰的四十三岁男人。

  这些让她明白,她是不可以受委屈的女孩。推开门冲进去,当着他母亲的面,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然后把戒指扔在他脚下:“去死吧你。”

  周士至保持沉默。他那位母亲起身,目光里满是不赞同:“乘夏,注意你的教养。”

  “你儿子二十二岁把精液射出去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没教养?安全套很难买?”她比这位夫人高大半个头,居高临下,“也没多能耐,孩子倒是搞一个出来。”

  夫人面色铁青,她的儿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梁乘夏转身就走。

  她不需要疗伤,她要带着她的爹地妈咪来伤人。弟弟已经去伦敦读书,这有点遗憾。

  爹地听完过程,二话不说抄了高尔夫1号杆就往外走。妈咪气得鼻孔朝天,还是提醒:“这个过分了。我怕你被拘捕。”

  最后换投手手套。

  那位夫人颤巍巍要拨999,被周士至制止。

  妈咪叉着腰,指着他的脸:“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会戳死你。”

  英语骂人差点意思。

  梁乘夏跟着叉腰。在对上母亲坚定目光的瞬间,她就已经和解。

  女人从家庭里得到的爱、金钱和维护越多,就越不需要爱情。

  她就是这么幸运,所以不得不接受偶尔踩到屎的剧情。这能怪谁呢?

  第二个月,妈咪亲自带她去南极坐船。穿越德雷克海峡时,紧紧抱住梁乘夏的脑袋:“宝贝……我的宝贝。我最最最爱的宝贝。永远最爱的宝贝。”

  梁乘夏吐得昏天黑地,之后在风浪里大哭一顿。

  也是唯一一次。

  这件事过后,爹地和妈咪着手财产分配。梁倚冬得到一套房产和一辆车——爹地说,一个人有这两样东西,也够了。

  其余的,全部属于梁乘夏。

  梁倚冬在视频那头悲鸣。妈咪挂断电话,专心给梁乘夏烤小饼干。

  芷晴在机场跟她分开前,说的也是:“不要让凌则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钱。”

  语气冷酷。

  梁乘夏缩在沙发里。

  她觉得游戏玩到这一步,也是时候结束了。

  但她舍不得。

  她给凌则打电话。

  “梁乘夏。”他主动说,“我今天来不了。”

  梁乘夏嗯一声。

  “下大雨……雾也很大。”他说,“你知道的吧?”

  香港水帘洞,当之无愧的Foggy U。一旦下雨起雾,亲妈在跟前都认不出,上学堪比唐僧取经。

  离市区太远,通勤极为辛苦。

  “凌则。”她轻声说,“我没有回复。”

  他静一静。

  “但不是因为你,”她继续,“是因为我不想回。我也不屑于记恨。”

  他沉默。

  “更没有后悔过什么事。”她告诉他,“我这辈子最爱过的人,目前还是他。对你远远不到。我说了是过,他确实是很恶心。”

  沉默转为死寂。

  “我希望你开心。”梁乘夏最后说,“如果总是让你感到疲倦,我会很愧疚。因为这种愧疚,我会想要分开。”

  她等了半分钟,主动挂断电话。

  她知道他必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分钟只是她心软的证明。

  梁乘夏照常去逛面包店,照常买了他喜欢吃的罂粟壳贝果。

  进门时,照常迎接一屋黑暗。

  虽然……这不是那么照常。弟弟总能找机会开溜,赶在她下班前到家。

  其实是很辛苦的,路上要近两个小时。他周一和周四,有早上九点到十点二十的课,需要六点起床。

  一次都没有吵醒过她。

  周一和周四晚上再来时,就会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陪她逛完超市,进屋就陷入沙发:梁乘夏,不要吵了。我要睡觉。

  梁乘夏就会去挠他。

  他怕痒,很怕,看不出来。忍无可忍时笑出声,反手把她拖到身下:“……梁乘夏。”

  他也不叫她宝贝。他总是梁乘夏、梁乘夏,梁乘夏。

  梁乘夏叹了口气,将贝果冷藏好。

  门是在这时候打开的。

  她猛地回头,奔至玄关。

  凌则低头换鞋。

  “你……”她望着他,丧失语言机能。

  他放下书包。

  他站直时,实在高得不像话。

  神情淡淡。

  “我每次来找你。”语气也淡,“先坐792M,到调景岭站,再转地铁;地铁坐到北角站,又去琴行街坐巴士,坐到黄泥涌水塘公园。然后走过来。”

  “你记得我们为什么会认识吗?”

  梁乘夏紧紧攥着手。

  “因为我真的觉得香港很无聊,我起初跟我的朋友说,不知道这座城市怎么吹起来的。我想偷偷飞无人机,而你周末偶尔会来学校找你的朋友,之后一起散步。”

  他停在这里。

  “我每次回学校,早上六点半回学校。”而后重新开始,“在黄泥涌峡道坐巴士,坐到边宁顿街,然后去铜锣湾坐港岛线。到北角,换乘将军澳线,到坑口站,再坐11M到学校。”

  “如果是别人,梁乘夏。你信不信,哪怕坐无数次,还是会需要导航。”

  “91、91M、11M、792M,真的都很无聊。风景都是一样的。”他问,“我之前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喜欢香港。”

  梁乘夏呼吸急促。

  “现在明白了。”凌则抬起脸,“每次来找你的时候,我终于感到,这座城市开始跟我有关系。”

  “但我也不是必须被你践踏的。”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梁乘夏,我喜欢你。我也很庆幸,他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你。”

  “但我不会以侮辱自己为代价,来试图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