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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2 / 2)


  盛君殊双眼漠然。

  胸腔涌动的尖锐的怀疑,令他几乎想冷笑。

  会这么巧吗?找了一千年没找到的人,自己往枪口上撞。

  如果真是宿敌,他们需要殉与被殉的关系,创造新的行尸,就应该有别的店铺,专卖死人衣,世界各个角落意外死亡的人,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这就跟他开家居公司供养师门一样,也是一种营生。

  ——以为藏在网线背后就没用了吗?

  *

  蒋胜愣了一下,把盛君殊揽到了阳台:“你老婆都生病了,这没必要……”

  他指的是裹着毛茸茸的白色羽绒服,戴着帽子,手缩在袖子里,臂弯里搂着个保温杯,厌世地坐在派出所沙发一角的衡南。

  来来往往的小警察,谁都要扭头好奇地看一眼沙发里长出来的雪人。

  在他看来,盛君殊走哪都要把他虚弱的小师妹带哪,连人家生病也不放过,这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夫妻两个,最重要的是信任……”

  盛君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衡南暴躁,是因为睡到一半被他叫醒;保温杯是他强制塞的,脸红是热的。

  她画草图一直都是那副蔫答答的样子,在她旁边,耷拉着两条腿的三毛,伸过光秃秃的大脑袋看着本子,正有说有笑。

  整个画面明明很和谐。

  “好,以后注意。”他淡淡地敷衍蒋胜,“提醒你们实习生注意分寸,我师妹脾气暴,会打人。”

  “喜欢什么颜色?”暴躁的衡南抽了根彩铅,“不说?不说我随便涂了,基佬紫。”

  三毛的指骨扒着她的衣袖,抗议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涂上了基佬紫。

  但奇迹的是,紫色晕染在小小的连衣裙上,竟然意外地温柔好看。

  三毛的八字眉慢慢舒展开。

  “你好像对新衣服没兴趣。”衡南觑了一眼它身上破旧的化肥袋子,“喜不喜欢,我都送你一件。不穿你就把它烧了,别再还给我,听到了吗?”

  “加一只小白兔行吗。”三毛的指骨摁在腰带的位置,把纸都摁弯了,飞快地说。

  “……”衡南冷冷地添了张龇着牙齿的头,拖长的尾,涂上芥末绿,三毛像防空警报似地闹起来了,“这是恐龙!”

  “嗤。”衡南弯起嘴角,笔尖沙沙,恐龙背上骑了一只大头小白兔,八字眉,耳朵耷拉着。

  三毛咯咯咯的笑声渐渐模糊。

  耳边尖啸声掠过,衡南嘴角的笑逐渐消失,仿佛变成金鱼,眼前的本子全被弧形鱼缸折射,鼓起,压扁,模糊。

  “喂?”温柔纤细的声音,在电话里略有失真。

  “我好像生病了……已经有长一段时间,我浑浑噩噩,活得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我打三分工,从上午六点,到夜里十一点。明明已经这么累了,回到家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觉,可是醒来,又觉得很疲倦……”

  猛然被对面的男人打断:“五分钟到了。”

  “……”

  “听了半天,你也抓不住重点,你这个投稿是想说什么呢?吐槽你的公司?你的工作?还是你想自杀?总得有一个抓眼球的爆点。”

  女孩沉默了半天,深呼吸,呼吸声粗重,声音都变得发抖:“我经常……晚上听您的节目,我以为……我是第一次投稿……第一次,今天晚上,我是感觉不好……我很想说点什么……”

  “那找你朋友去啊。”对面似乎觉得这理由可笑,“按你说的,你也听过我们节目了,知道我的风格,对吧?讲真的,像你这种心情不好的,一天能有几百个,问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看头,没办法做节目,人都要恰饭啊,妹妹。”

  “对不起。”一点拼命忍耐眼泪的声音,还有隐约的抽纸声,“真抱歉。”

  男人顿了顿:“你病了去医院看啊。”

  “我没有钱,也不敢请假。”

  男人没辙,伴随打火机的声音,他含着烟问:“打三份工啊,家里到那个份上啦?”

  “我家里有外债的。爸爸本来不给我读书了,但是我学习好,我哥太差,就让我去念大学了。”她停了停,“不过大学也不是白上的,就像人不会给牲口白喂草一样。哥和嫂子结婚,盖房还债,我得给家里出力啊。”

  男人的语速快了许多:“那你可以吐槽一下你的极品父母,以这个为卖点,你说呢?”

  对面沉默了好长时间。

  “我……我不恨他们。”她疲倦的声音响起,笑,“说起来有点累,不想说了。”

  “……”

  “讯哥,我昨天听见你做抑郁症病人的节目,你说,我是不是抑郁症啊?”

  男人不屑地笑:“这病太便宜了,这年头谁手上没个抑郁症诊断书,都不好出来混了。”

  “可是我跟他很像啊。”女孩说,“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也不觉得饿。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除了伊沃尔,演戏那几分钟,我好像能缩进壳里了,可是演完了,我又得被曝晒了。我好像坏掉了,可我不知道找谁修。”

  “你还是个演员?‘伊沃尔’?”男人耐着性子在本子上记了两笔,“这是个什么剧?你可以分享一下你戏剧生涯遇到的潜规则,这种也好做。”

  “我没有遇到潜规则。”她忙说, “大家都很照顾我。”

  “……”她没注意,对面的呼吸声已经很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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