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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御史大夫第4节(2 / 2)

  李横波慢慢睁眼,鬓发凌乱,脸色苍白,看到脱脱的那刻眼睛才亮了瞬:

  “脱脱?”

  脱脱腰酸腿疼的,往胡床上一坐,开始漫无边际地扯起谎来,末了,笑眯眯接过阿蛮递过来的去岁自酿葡萄酒,给她一记“还是你懂我”的眼神,一饮而尽,忽呛得死去活来,脱脱怒道:

  “阿蛮,你在酒里下毒了吗?这么酸!”

  阿蛮壮如牛,任劳任怨,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弱视。去岁暮春独自在梧桐树下捉俗名“瞎碰”的昆虫,此虫多在黄昏夜晚活动,遇光乱撞,趁着月色,阿蛮欢天喜地拿着玻璃瓶满载而归,脱脱赞过即发觉:玻璃瓶里满满的不过是小驴屎蛋儿。

  指不定就是自己那头驴拉的。

  阿蛮很委屈:“都黑乎乎的嘛,我以为就是了。”

  往事历历在目,脱脱看了看手里的空盏,回味着刚咽下去的醋,咬牙切齿:

  “行吧,你好歹没给我下屎。”

  说完,猛的打了个酸嗝,脱脱跑出去吐了。

  阿蛮追出来,眼睛瞪老大:“你不会有了吧?”

  “有什么?”

  “我听说,男人跟女人这样那样,女人就会有孩子。”阿蛮神神秘秘的,“你去平康坊,是不是跟很多男人这样那样?”

  脱脱直起腰,开始怒搓阿蛮的狗头:“说,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春宫图!”

  阿蛮裤腿挽着,不惯穿鞋,撒欢在院子里上窜下跳:“有啥好看的,光着屁股,不害臊不害臊!”

  她笑得跟只小母鸡似的。

  两人相差一岁,掐起来常引得隔壁康十四娘家的黑狗挣绳狂吠,脱脱追着阿蛮打练手,突然停下,她陡然明白了一件事:

  谢珣有病。

  他不行。

  如是想着,脑子里立刻连绵出现栩栩如生的画面: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年轻的御史大夫畏惧名门淑女发现自己隐疾,每每定下亲,便神不知鬼不觉痛下杀手,时间一长,御史大夫克妻的名头响亮,有头有脸的人家虽看重他位高权重,但决计不敢把女儿嫁给他……

  没跑了,肯定是这样,如此一来,既解释了御史大夫为何迟迟不娶妻,也解释了他为何对自己毫无反应。再结合假母平日教导,越想越笃定。

  脱脱得意地总结了下,一阵唏嘘:造化弄人,白瞎了,这跟宫里的宦官又有什么分别呢?不过话说回来,在本朝做宦官才是风光得很呐,谢珣他为何不干脆去做宦官?可以手握神策军呢……她甚至替谢珣谋划了条仕途更佳道路。

  两人闹完,阿蛮去布置饭菜,脱脱在院子里烧了开水洗头发。

  “你真的没受伤吧?”李横波是柳叶眉,细细一蹙,多情美人模样,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脱脱乌沉沉的长发包在干手巾里吸水,三步并作两步,扶了她一把:“没有,就是挨了泡鸟屎,我早说过了,我福大命大。”

  “是我拖累你们。”李横波黯然。

  脱脱嘻嘻笑:“又来了又来了,横波姊姊,你也太小看我了,”她哼道,“凭我的聪明才干,你等着,不光你的病能医好,我将来呀还要在挨着皇城的崇仁坊买屋子,我听说,崇仁坊一到晚上,热闹的连东西两市都比不上!”

  不管如何,牛皮先吹出去,也先给李横波画个大饼宽心。

  “你要谨慎,我总怕你出事。”李横波很忧愁,“多花时间再练练字吧,我可以教你,你总要仰仗康十四娘不是长久之计,自己能写一手好字,润色文章才是立身之道。”

  脱脱吐舌头:“我又不是不会,只是难看了些。”

  “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一上手就会,但字不一样,需要下苦功练习才行。”

  脱脱打个呵欠,让狂野的春风把头发吹干,靴子一穿,掸掸黄袍上的灰尘:“署中还需视事,我去一趟。”

  不等这两人细问,脱脱骑驴走人,已是散衙时分,本朝典律,凡内外官,日出视事,午而退,有事则直官省之。典客署有人留值,李丞还在,亲自领她到御史台。

  路不远,近在眼前,看李丞递出勘合,脱脱深呼吸几下暗道既然长安城里多事,这个点,御史大夫应当在宫里和相公们在政事堂主动加值吧?

  政事堂身为本朝天字第一号署衙,当初,主持建造长安城的宇文大匠自然将其设计得极尽堂皇。大匠世代武将,其人不靠弓马立名,单以砖刀墨线成千秋--政事堂承载了帝国百司最富丽大气之形。

  青黑瓦,朱白立面,正脊与垂脊交接处的鸱尾欲飞九天,这五开五进的正堂里坐着的便是位极人臣的相公们。

  绿意萌动,嫩红绕目,窗下有一水池,里头金鱼都比别处的傲气。日影移动,透过窗格投在政事堂自有氤氲氛围。

  “小谢,回纥使者一事,你什么意思?陛下不想闹大,圣意是尽可能化小不要激怒回纥的可汗。”中书令文抱玉是标准的中年美男子,胡须整齐,面容清雅,身材修长一点不走样,紫袍玉带仪表堂堂。

  谢珣面对自己的座师,依旧死人脸:“我要办了他。”

  左右仆射人都在尚书省,不是被户部绊腿,就是跟吏部纠缠,正堂里,只师生两人枯燥且乏味地对话。

  中书令微笑点头:“很好,我也是这个意思,按流程来,让他无话可说。”

  案上卷轴如山,文抱玉人在卷轴后,虽然含笑,但直视谢珣的目光炯然如刀:“李怀仁拿下的相当利索,陛下很满意,回纥使者不过是小小插曲,此事一了,难缠的在后头,小谢有信心吗?”

  谢珣盘膝而坐,正对老师:“不是我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老师兼着户部,打起仗来烧钱烧粮,这是其一。其二,圣人宠爱鱼辅国,不改掉圣人喜用阉人监军的臭毛病,老师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打不赢河北。更何况,朝廷当下还没有金山银山。”

  文抱玉没有否认:“确实,但只要陛下意志坚定,有和藩镇开战的决心,君臣相携,我相信会有重现荣光的一刻。”

  这些话,异常铿锵。

  白袜踩过地板,紫袍一拂,谢珣正容作揖起了身:“老师,我先去处理回纥人的事宜。”

  “你的金鱼袋,到底哪里去了?”文抱玉想起这茬,笑得蕴藉,“闹到要借的地步,这可不是谢台主的风格。”

  第一次丢东西,丢的还是金鱼袋,谢珣漆黑双瞳微动,莞尔哼道:“学生有可能是遇到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小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相公:宰相,唐是群相制度,中书令、左仆射、右仆射这三省长官都可为相。除了三省长官外,带“同平章事”头衔的也为相,男主属于后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