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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 2)


伴随著微微晃动的裙襬,她迈开步伐。



每当裙襬摇晃的时候,白皙的小腿就若隐若现,吸引在场男士的目光。形状鲜明而紧实的臀部曲线,更是引来了意淫的视线。她应该也有所自觉吧。双颊泛起羞赧的绯红,眼角则浮现隐约泪光。



久违地再度穿上裙子,现身于只有男人的会议室,绝对需要超乎想像的勇气。



或许对她来说,美貌与姿色只会替自己带来灾难。被当成女人看待的结果,对保险业务员的工作只有扣分。



然而她——渡良濑绫依然选择穿上裙子。



堂堂正正地表现自我,没有任何妥协,选择挺身而出。



「百目鬼中心负责人必须构陷枪羽指导员的『动机』确实存在,我就是人证。」



「你搞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百目鬼威吓意味十足的语气让她停下脚步,看得出她的膝盖正在微微颤抖。被百目鬼喝斥之后,性骚扰的记忆说不定又重新浮现脑海。



——不要认输!



察觉我的视线之后,渡良濑点了点头。



在高跟鞋的喀喀声之中,她来到我的身边。



「对不起,我来晚了,前辈。」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笑了笑,轻拍后辈的肩膀。



「嗯,真是千钧一发,得救了。」



渡良濑的猫眼溢出了泪水。我本来想把手帕递过去,结果她自己拿出面纸拭去泪水,还连带夸张地擤了个鼻涕。声音传遍全场,看得发愣的与会众人顿时变得沉默。



「可以吗?」



「嗯。」



渡良濑绽露笑意。刚刚的小插曲让她重新找回自己的步调。



于是后辈往前踏出一步,向与会人士诉求自己的主张。她跟我一样,每天都有接不完的电话,音量自是不在话下。而且音质格外动听,比我更容易引起场内的关注。



「十月二日,也就是枪羽指导员遭到指控的一个星期之前,百目鬼中心负责人伸手碰触我的下半身,对我做出性騒扰的行为。除此之外,他还要求我跟客户过夜。」



「不要胡说八道!女人给我滚下去!」



大声叫嚷的人正是村上。只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跟河马一样张大了鼻孔。帅气潇洒的模样早已消失无踪,态度简直像个家暴男。这就是他只把女人视为道具的证据。



场内的反应无疑并不温暖。面对一个被性骚扰的女性,在场男性好奇的眼神在在刺伤了后辈,其中更是不乏笑得十分露骨的干部。就是这种被当成笑话的待遇,才会让无数女性选择忍气吞声。



然而渡良濑不再畏缩。



会惧怕这种事,就不是「冷冻美人」了。



「之后我找直属上司——也就是枪羽指导员商量性骚扰事件的因应对策,指导员建议我开始著手提出控诉的准备,结果这件事好像传入了中心负责人的耳中。过了一个星期,中心负责人反而控告指导员是客户个资外泄的犯人。要说这只是偶然,个人认为似乎有些牵强。」



渡良濑以挑衅的眼神环视在场的公司干部。没有人敢正面接下她的视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以这样的表情注视百目鬼。



即使在这种情况之下,百目鬼依然面不改色。不,其实从我的位置可以清楚见到他握紧了拳头,不过至少表面上并未显现气急败坏的模样。



「性骚扰?不要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因为那天我直接回家了。」



百目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正中下怀的表情。



「没错。那天我确实带著你一起去招待客户,可是你在途中表示身体不适,在见到客户之前就先行离去。」



「那是因为我感受到失身的危险,所以才藉故离开。我可不记得自己身体不适喔?」



「不要说谎,连『这保』的编辑长都很关心你呢。居然将编辑长的关心解读为失身的危险,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八成是枪羽告诉你要这么说的吧?」



「前辈什么都没告诉我,这是我出于自由意志的指控。」



「那就是你的被害妄想了。想要反驳的话,就先拿出证据。」



……这家伙真是不得了。



居然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说起话振振有辞。要是换成我们家的哈姆课长,恐怕才听到性骚扰指控的「性」字,就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了。



不过刚刚百目鬼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



百目鬼表面上虽然还是自信满满的模样,突如其来的性骚扰指控想必还是让他内心有些动摇。他一定以为渡良濑会选择忍气吞声,没想到居然被反将一军,结果不小心说出不交代清楚也无伤大雅的关键字。从头到尾都以冷静的态度质问的渡良濑,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若百目鬼身边有优秀的心腹或是部属,或许还可以出言提醒,只可惜村上和是也哥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以茫然的表情坐视事情发展。如果小田原在场,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小田原起初以为自己获得百目鬼的赏识,对这次的工作燃起莫大的热情。只要运用得当,绝对不失为百目鬼的一大助力。



「百目鬼中心负责人,你刚刚提到了『这种保险真厉害!』的名字是吧?」



「没错,那又怎样?」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这种保险真厉害!』的编辑长曾经涉及企业之间的客户个资买卖吧?」



百目鬼的表情在剎那之间变得扭曲而狰拧。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就恢复原先桀骜不驯的神情。应该只有一直用心观察百目鬼的人,才会从表情的变化察觉到他的惊慌。



「不清楚,今天才知道。」



「这就奇怪了,『这保』每一期的杂志都纳入收藏的人居然会不知道那件事?那本杂志的编辑长叫做猿渡吧?他曾经因为此事遭到警方逮捕,后来是因为证据不足才获得不起诉的处分。」



「完全没听过,这是哪来的资料?」



「我这里有五年前周刊报导的影本。」



我请渡良濑将将她带来的杂志影本发下去。这一期杂志是沙树透过编辑时代的人脉替我弄来的。



阅读报导之后,现场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严格说来已经不是騒动,而是一片哗然了。「这篇报导是怎么回事?」的声音此起彼落。是也哥和村上等人面色如土,已经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了。



「先前中心负责人表示这是一连串的偶然凑在一起造成的结果,不过这也未免太巧了吧。偶然发现后续处理时间的不合理之处,偶然被有被害妄想的女性员工指控的性骚扰及性招待,性招待的对象又偶然有泄漏个资的前科。三种巧合同时发生的情况真的存在吗!?」



「没错,就只是这样。全都是巧合。」



「不要归咎于巧合,你能不能提出合理的解释呢?本公司连续三年荣获『这保』排名第一的殊荣,该杂志的编辑长难道也是出于偶然,才跟你交情匪浅吗?你跟对方之间存在著利益输送的关系。比起三种巧合同时发生的说法,不觉得这种解释更加合理吗?」



「不要再强词夺理了,枪羽!」



百目鬼还是继续辩解,说话的声音和握紧的拳头流露强大的愤怒。



「你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光是这样还是无法证明我就是犯人!这顶多只是我加罪于你的动机罢了!难道有动机就是犯人了吗?整件事的起源是篡改后续处理时间,既然没有确实的证据,就代表你的指控全都是假设!是你让我蒙受不白之冤、给我找麻烦。你搞清楚了吗!?怎样啊,枪羽!」



面色狰狞的百目鬼彷佛是一头威吓敌人的野兽。



他所表现的怒气让议场的空气为之冻结。为了稍稍缓和现场的气氛,我提高了音量。平静、优雅却义正词严,正好与敌人大相径庭。



「出示证据就好了吧?」



「什么?」



「只要出示篡改后续处理时间的证据就好了,对吧?」



百目鬼舔了舔嘴唇,右侧的嘴角微微上扬。



「没错,有这种东西就给我看看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那个叫做什么新横滨的证词不予采纳。他跟那个女的一样都是你的部下,你大可命令他们说出你想要的证词。」



「不,没这个必要。」



我使了个眼色之后,渡良濑从包包里面拿出两样东西。一个是吉他的拨片,另一个是A4大小的奖状。



渡良濑就是为了跟物品的主人商借这两样东西,所以才会那么晚赶来。



百目鬼讶异地探出上半身,调整眼镜的位置。



「这是什么?拿出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我右手拿起拨片,左手拿起奖状,向注视著我的与会人士展示。大家都跟百目鬼一样面露诧异的神情,甚至连社长也歪著头,让我有些愉快。



为了让那个死老头也听见,我以最大的音量朗读奖状的内容:



「表扬。梅野留菜小姐,你在四月份的平均后续处理时间是一分十五秒,拿下小组第一的殊荣,因此特别颁发『后续处理努力奖』以资鼓励。平成二十八年五月三十日。营业组指导员,枪羽锐二。」



百目鬼张大了嘴巴。原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结果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其他的与会人士多半也出现类似的反应,唯独曾经待过第一线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门协部长也是其中之一,只见他眯起双眼,一副不胜怀念的模样。



没错。曾经待过第一线的人,应该都会想到这个点子。



该怎么激励工作人员的士气?该怎么让工作人员服从自己的领导?只要是曾经认真面对这些问题的人,想得到的办法大概都差不多。



「『后续处理努力奖』是我自行设置、自行表彰的奖项。后续处理不被公司纳入评鉴项目,也跟调整时薪或录取为正式员工无关,不过只要付出努力,我还是希望给予他们应有的回报。因此我本著这种想法,每个月都会公开表扬后续处理时间最短的工作人员。也就是说——梅野遭到篡改之后的后续处理时间,是不可能受到表扬的。」



百目鬼的身体微微摇晃,彷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推了一下。



他张开嘴巴,之后又闭上,然后又张开……最后甚至不听使换地微微颤抖。湿黏的汗水流过发黑的脸颊,反射出阵阵亮光。



「吉他的拨片又是怎么回事?」



询问的人正是社长。他的眼神十分平静,跟平常大不相同。



「这是奖品。贴上舍妹手绘的贴纸、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稀有珍品。」



雏菜很会画画,贴纸上画的是小梅的Q版肖像画。当初颁奖的时候,小梅也非常高兴。顺带一提,我还会颁发「桌面最整齐奖」、「休息室饮水机水瓶更换奖」等等其他奖项,这些都是另一个故事了。



把奖状和拨片还给渡良濑之后,我面对百目鬼。



「你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这种东西吧?除了签约数之外,其他事情你全都不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浑然不觉、毫不在乎地篡改后续处理的数据。即使员工留下来义务加班,你也丝毫不以为意。只要消除就好,只要作假就好,你心里面一定是这么想的吧?你不是什么优秀的主管,根本就是恶劣的黑心上司!」



百目鬼双手撑著讲台频频喘气,却并未低下头来。虽然呼吸异常急促,嘴角冒出白沫,他还是抬头挺胸怒视著我。



我当然也瞪了回去。



论眼神的凶恶度,我可不遑多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从未输过,看我用眼神杀死你。



「第一天来到八王子的时候,你曾经表示希望跟现场的工作人员学习,还说成为社长是你的梦想,往后将为了实现梦想跟大家一起打拚。像小梅这种认真的兼职人员在八王子多的是,只要一起工作,一定会有所察觉。结果你到底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咕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咕呣呣呣呣呣呣呣唔唔唔唔唔唔。



议场中传出被猎杀的猛兽临死的低吼。



百目鬼曾经吐露无数恶言恶语的口中流露出类似磨牙的呻吟。双腿微微颤抖,几乎无法站立,只能仰赖撑在讲台上的右手支撑身体。



「……那又怎样?嗯?枪男?」



可憎的声音伴随著野兽负伤的眼神流泻而出。



「这种东西、这种玩意算什么?嗯?我可是百目鬼,八王子的中心负责人。我说是巧合就是巧合。就凭那种无聊透顶的奖状,也想把我、把几十年以来为了阿卡迪亚尽心尽力的我拉下马吗?」



百目鬼的嘴角流下口水,彷佛醉鬼一般踩著踉跄的脚步来到会议室的正中央,朝干部的席次高声怒骂:



「你们说说话啊各位干部!也不想想过去我贡献了多少女人给你们,事到临头居然保持沉默?你们不也跟我一样,干下了数不清的骯脏事吗?啊啊?就是你!还有你!就是因为干尽了骯脏事,现在才能大摇大摆地坐在上面,否则根本你们不可能成为干部。不是吗?说话啊!」



没有一个干部正面接下百目鬼的视线。他们要不是假装浏览手中的资料,就是拿出手机或看看手表,摆明就是装傻到底。



百目鬼几乎快喷出血的视线越过在场的干部,直接锁定位居顶点保持沉默的男子。



「最可恨的人还是你,社长。为了让你的亲戚接任损害调查部的次长,我被流放关西,被迫跟妻子女儿分开独自赴任,埋下了日后离婚的导火线。这太没道理了吧?我为了你尽心尽力,也为了公司努力不懈,甚至不惜放弃家庭,最后连一对女儿的监护权都落入前妻之手。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这么努力……这么拚命……」



最后百目鬼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撑住前倾的上半身之际,眼镜匡当一声掉了下来。



泪水滴落于躺在地上的镜片。



见到这一幕,社长依然不动声色。



这时四名警卫走进会议室,也不知道是谁找来的。警卫将是也哥以及村上这批百目鬼的手下带到其他的房间。他们乖乖地跟著警卫离去,彷佛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中有两名警卫接近百目鬼。他们似乎预期会遭到反抗,分别从左右两侧架住百目鬼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结果警卫的手被百目鬼激动地甩开了。



「不要碰我!」



百目鬼以衣袖拭去眼泪,捡起掉在地上的惯用眼镜,旋即猛然起身,伸手整理西装的衣领。



两名警卫慑于百目鬼的气势,往后退了一步。百目鬼看也不看一眼两人一眼,挺起胸膛朝著我走了过来。



我示意渡良濑退下,自己往前踏出一步。



与这两个月以来全力拚战的对手正面对峙。



「我被你将了一军,枪羽。没错,全都被你猜到了。」



镜片深处的眼睛浮现笑意,悲壮惨烈的笑意。



「没想到欲致你于死地的讯问会居然成为我的葬身之处,真是精彩的剧本,真是精彩的大逆转。别干什么保险业务员了,当个作家如何?嗯?」



「……」



「你可以当个大作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后方接近的警卫拍了拍百目鬼的肩膀。他一脸不耐地甩掉警卫的手之后,独自朝著出口走去。



握住门把的时候,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眯起双眼,仰望坐在高处的高屋敷社长——视线应该不是落在高屋敷社长本人身上,而是社长的宝座吧。



之后又转头看著我。



眼神已经没有敌意了,镜片反射出纯然好奇的光芒。



「像你这种没有梦想的男人,是否能在这个腐败的组织存活下去,我就在地狱深处看个仔细吧,枪男。」



最后这句话是诅咒,抑或是那家伙独特的声援——



我还来不及确认,房门就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