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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2 / 2)


白玉默默地看着马文才一点一点的改变,她心中很是欢喜。

只要这孩子有变化,就说明她做的这些对方还是能发现的。与其强制灌输些东西,不若在生活中潜移默化。人呐,可别小看了潜移默化的作用。此举虽然废了些时间,但却是最温柔又最不易让人察觉并且反感的。

这才半年不到,从陌生到承认再到接受,白玉已经觉得很是不易。只要她这边再坚持一两年,她就不信这孩子不被自己被板回来!

事情有发展又有希望,白玉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之前她在旁人面前,大多都是冷着个脸,最近这些日子下来,不是说她的神态,而是她给人的感觉,已经不再那么让人惧怕。梓竹苑的一些嬷嬷和孩子,渐渐地也敢和她说话,对于这点,白玉倒没什么觉得有什么奇怪,可在马文才身侧伺候的骁勇善战四人,连带着马文才都明显的发现了白玉的变化。

马文才观察了两日,见对方只是柔和了些许,并未对旁人有太多亲近,便也随着白玉去了。

于是,日子便在日复一日的继续。少了许多顾忌的白玉自那夜之后,自己每天的生活除了照顾马文才的日常以外,其实是有些枯燥的。倒是那夜随手做的面,让白玉一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一次马文才就着融成一团的面都可以吃个大半,白玉自以为马文才喜欢自己的手艺,因此夜间的时候,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做的不差,她总会做上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当白玉第n次端着自己亲手做的面条送至马文才桌前当夜宵的时候,马文才终于有些无法忍受。他叹了口气,唤住了满怀期待看着自己的白玉,道:“姑姑,今后不用再做面了。”

白玉有些意外,问道:“这是为何?可是奴婢做的不合少爷口味?”

马文才看了眼满脸不解的白玉,然而为了自己的胃,他稍稍组织了些许措辞,尽量委婉的说道:“姑姑做的很好,是我不太喜欢吃面食。”要知道他第一次吃白玉的面,那是因为白玉再三提及要去前院用饭,他不欲见着自己父亲,也不欲和那些宾客虚与委蛇,再加上那时他确实是饿了,又听闻是白玉亲手做的,这才难得的吃一次面食,在这之前,小厨房可是从未为他备下面食的。

后面白玉锲而不舍的自己做好素面端到他身前,她的眼光太过期许,马文才不知如何又想到了自己母亲,于是便也没狠下心拒绝,当骁勇善战四人看着他开始时不时吃白玉送来的面食的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

可惜的是,白玉见他没有拒绝,便以为马文才是喜欢自己做的东西的,因此这几个月倒是一直在坚持。时不时吃了好几个月的“素面”马文才就差吃出反胃了,因此当白玉再次端上素面的时候,马文才想了想,还是狠心拒绝了。

“那少爷你上次..”白玉倒是第一次听到马文才不喜面食,先前因着马文才的默许,骁勇善战就连小厨房的人都以为是自家主子换了性子,自然没人和白玉说这些,如今乍从马文才口中听闻这个,白玉有些微惊,她本欲说第一次吃的时候少爷怎么没有拒绝,可转念一想,怕是顾忌着她的颜面,因此一直没有开口。这么来看,倒是委屈了他。“既然这样,那奴婢就先撤下了,少爷今后若是不喜什么,可以直接跟奴婢说。”她对着马文才歉意的笑了笑,看马文才没有明显开口拒绝,以他的性子,这便是默认了。

白玉退了出去,马文才也是松了一口气。

若白玉坚持问个所以然,他怕也是不好说。

不过现如今,他用着白玉,倒是越发的顺手了...

这样一直下去就挺好的,嗯,回头要不给外祖母去封信,将向晚的亲眷给安顿好亦或是把他们接到太守府?

马文才看着桌前的烛光,已经在思考着这个可能...

第二日,八月八,宜出嫁,祭动土。

这日,马战来跟马文才告了个假,马文才也没往心里去便允了其半日,直到他这边从书房沿路去恭房出恭时,待看清竹林中二人的身影,马文才久久未曾变幻的眼神陡然的阴冷了起来...

小竹林下,一男一女相对而战,男的身着一袭黑衣,脚踩青靴,女的挽着时下最流行的流云髻,一身高腰束胸黛色长裙,脸上未施粉黛,二人似乎在恰谈着什么,女子嘴角噙着笑,一时之间,马文才莫名觉得那人的笑容十分刺眼。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脸上却不显一分,恭敬的接下了马文才适才的话,回道:“奴婢谨听少爷教诲。”

初次试探,马文才对于白玉的反应还比较满意,可表面功夫谁都会做,他不可能只凭白玉这两三句话就敢放心的用她。

他的母亲萧氏死的实在蹊跷,纵使自尽,可前几日神色没见任何异常,他年纪小,没人会主动和他说这些,但也正因如此,他隐约从下人神色中看出了些蛛丝马迹。

本朝丧葬,士族阶级等级越高,丧葬则越加麻烦。马府虽然只能算次级,但一系列的丧葬过程,如报丧、招魂、送魂、做七、入殓、出丧等步骤,外人看来恐怕都能发现处理的十分迅速,他母亲的灵柩,仅仅只停了三天,便匆忙下了葬。

出丧前一夜,他特意溜到了母亲的灵堂前,那时灵堂寂静无人,守夜的丫鬟小斯统统不见了身影,他想最后看一眼母亲,所以对于堂前无人,他也难得的没去细究。

也是那一夜,他最后看了眼母亲,刚发现了一丝怪异之处,屋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他过了年便十岁,不想让人知道堂堂太守之子做事如此没规矩,最重要的还是不想让人发现他脆弱的一面,所以他藏了起来,欲等人走后再出去。

哪曾想来人并非路过,他躲在内堂透过屋帘一看,却发现来人并非普通小厮,而是他那位看似满不在意的父亲!

马政在外对着一众吊唁者虚与委蛇,他年纪虽小,却能感受到是真情还是假意,可明明看起来对于母亲之死毫不在意的马太守,在那一夜无人的时候,却露出了十分落寞神情,甚至一把年纪的人竟然扶着棺材默默流泪。

马文才那时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父亲究竟是爱他母亲还是不爱。若爱,却为何让她独守空房而他妻妾成群,好不快活;可若说不爱,那母亲离世,他又为何露出这样一幅神情?

他的思绪止不住,可最终不论怎么看,他都有十分的理由怀疑他母亲死的蹊跷。

然而从父亲对母亲身后事的处理来看,明显是不想张扬,所以这也说明,若他说出自己的怀疑,他的父亲,杭州太守马政,不一定会愿意帮他。

他的策略是马政找的知名学士教的,再加上马政对他要求十分严格,从小便带至身边学习,耳濡目染的,他分析时弊的本事小小年纪便已经学的炉火纯青。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羽翼未满,不能露出一丝马脚给敌人有机可乘。这个叫向晚的大丫鬟在这当头被萧府送来,其实嫌疑尤其的大,若此时和萧府有关,那么向晚在他身边的目的就是十足十的监视,他本就没打算用,可这一切,都被一个异样的梦给打乱了。

他谁都可以不信,可他的母亲的话,他愿意信。

若他母亲真的是死于非命,梦中相见,定然是放心不下他,所以,为了母亲,他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若此人可信,他便用,不可信....

那就自有她的去处!

....

马文才本不是多言之人,见自己目的达到,白玉暂时看着也不像是蠢的,他身子略乏,这边刚想让其退下唤马战进来,结果白玉适才虽然回答的恭敬,但她下一刻说出的话,却让他心里直接一愁。

“少爷,奴婢的职责是只管伺候照顾好少爷,少爷此时身体不适,祁大夫吩咐,用膳前一定要将药喝完,少爷可是现在用药?”白玉的神色敛的很好,在一侧恭敬的请示道。马文才在其脸上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找了许久,见白玉仍然执着的在那里弓着身子,他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不快,脸上毫无波动的点了点头,算是允了她这话。

白玉见此,这才稍稍直起了身子朝着屋外走去。不消片刻,一行人井然有序的由白玉带头,其余众人端着盘子缓缓走了进来。

马文才没有起身,他此时腿伤比较严重,适才马战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他大概也猜到这两天腿脚可能不便,所以用膳什么的,至少今夜,他并不想去外面用。

他倒想看看他不开口,这人会怎么处理。

白玉不知道是不是床上灯光较暗的原因,她匆匆一瞥仿佛不经意间看到床上那孩子勾起了一抹异样的笑容,可笑容一瞬即逝,她还没来得及确认,马文才便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脸色沉了沉,不作他言。

见马文才没有说在何处摆饭,白玉心细,稍稍斟酌了一番之后,便让众人停在外堂,她独自来到马文才身前请示。

“少爷,您腿脚不便,今夜奴婢伺候您坐在床边用膳可好?”

“....”

“少爷?”见马文才没有回复,反而敛了敛目,似在思考哪种更为划算,白玉等了片刻,不得已

又小声提醒道。

“好。”这一次,马文才很快的就做出了反应,却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白玉得了准话,唤人将小桌搬到了内堂,她贴心的给马文才身后添了一个高软的靠枕,附身而下的时候,身上一股清幽的香味便隐约的萦绕在了马文才的周围,马文才自幼不喜香味,闻着便有诸多不适,白玉身上这股若隐若现的味道,不知是不是较淡的缘故,他此时不适感倒不似平常,白玉调整好高度离去拿药过来的时候,他这边还在辨别此香乃何种品种。

“少爷,请先用药。”白玉此时端着一碗玉制的小碗,碗中是一片棕黑色的药水,上面冒着袅袅热气,药水随着白玉的缓缓移动在碗中荡起了些许涟漪。

马文才的思绪被白玉这句话给拉了回来,见到白玉手中端的东西,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不过白玉的注意力在手中,现下倒没注意到床上之人一闪而过的厌烦之色。

白玉来到床前,为了更方便喂药,她坐在了一侧的凳子上和马文才视线齐平。她先是用玉勺轻轻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感觉热气不那么明显的时候,她对着马文才缓缓一笑,将玉勺递到了马文才身前。

马文才此时心情很不愉快,虽说夫子和父亲安排的任务再难也会咬牙坚持下去,可唯有一样是他的克星――

他平生,最不喜喝药。

偏偏因为众多原因,他时长受伤,一年到头药水几乎就没怎么断过。他已经喝够了药的苦涩,只要一喝药,他就会想到自己为何喝药,这比药的带给他的苦涩更让他难以接受和释怀。

他心情欠佳,偏偏白玉现下朝着他又露出了如此无害的笑容,他的心情,一下便更加烦躁了去。

马文才轻轻将脑袋转了些弧度,不自觉紧绷的薄唇微启,沉声说道:“试药。”

他的神色语气看起来都很正常,白玉微愣,一下没明白马文才的意思。

在外堂候着的马善听到自家少爷的话,心里有些纳闷,药不是一直都是他在试么?适才他试过了才端上来的,怎么少爷又要试药了?

可少爷吩咐,他也不敢不从,他这边方一动身,室内又传来了一道声音,却是生生止住了他动身的脚步。

“我让你试药,没听清么?”屋内马文才见白玉听完他的话露出了些意外的表情,原先还稍稍紧绷着的身子现下自然的松了松。等着看白玉如何处理他给的问题。

他眼尖,适才看白玉喂自己时呼吸缓了缓,他自幼习武,人的呼吸频率,远的不说,像白玉此时离他这么近,呼吸变动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他还道只有他不喜喝药,原来有人比他大了这么多竟然也和他一样。

这可真是有趣...

白玉在一侧默默坐着,马文才有这个吩咐,不论如何,她这药,是试定了,若因此让其对自己生了芥蒂,那才真真是划不来。

尽管中药的味弥漫在她周围让她不舒服,白玉想了想,还是忍了忍,她一口气将手中早已吹凉的一勺药送入了口中,入口苦涩无比,甚至还夹杂了些许难闻的味道,她的脸上神情变动不大,只有一双秀眉在药入口时微微皱了皱一瞬,不细看还真不易发现。药水下口的那刹那,白玉忍住了想吐的冲动,她这边小动作的吸了两口气,方缓解了适才那股难受劲。

这边试完了碗中的药,白玉保持着该有的稳重,再次舀了一勺,在自己嘴边吹了吹,又送到了马文才身前,眼神示意自己无事,他可放心的饮用。

马文才一直看着白玉刚才的表现。不得不说白玉其实掩饰的很好,他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发现她不喜喝药。此时白玉也在笑,笑的温婉,却也有些牵强。

“尔用过的器具,本少爷怎会用?”话里带着些许讽刺,亦有些些许狷狂,冷声冷语冷情。白玉递药的动作一滞,额角青筋隐约跳了跳...

这简直就是个熊孩子!

白玉觉得她大概是发现了一丝太守府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着太守和太守公子的关系,亦或者,太守夫人的死....会不会和这也有关联?

她来到萧梁已经一年有余,因起初一直住在萧家,所以对于萧家的事,她是知道的是八九不离十,可这太守府,除了最开始萧老夫人给的些资料,她此时知道的并不多。

也就是说,要想将马文才扳回正途,她第一步肯定要得到对方的信任。

而显然的,这孩子对外人的防备极其严重,就算她身份加持,他也并没有轻易的信了她来,所以,若不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弄清楚,她估计再待个五六年也完成不了任务,更别妄想回到现世了。

白玉的思绪此时千回百转,她也没计较马战的失礼,双手下意识的拿起了布巾给桶里的某人擦拭着身子,她眼里情绪不明,自然没注意到自己身前的某人已经醒了过来,缓缓张开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

马文才恢复意识的第一眼,便见着自己身侧立了一位衣着束腰上裙的女子,双眼无神,显然工作的并不认真。

马文才皱了皱眉,只闻“噗通!”一声响,顿时水花四溅,白玉眼前一花,嘻嘻哗哗的落下了数串含着药水的水珠,白玉没有惊慌,神色顿时转了回来,冷静的在一侧等着马文才发话。

“出去。”薄唇微启,不怒自威。

这人在他身前伺候都能出神,不罚她,已是看在母亲母族的面子上了,他脾气不好,可他从懂事起就经历了许多常人无法经历的东西,这次晕倒,浑身发冷,一冷冷到了心底,寒彻心扉。不知是不是母亲在天有灵,他迷糊中竟然看见了已逝的母亲。

母亲还是那个样子,性格温润长棉,她盈盈一笑,温柔的抱着他,像以前那样叮嘱他一般: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一日三餐不可废,少和父亲顶嘴,不要那么执拗....

明明还是那些内容,他听着却莫名的心酸难过,临了最后,母亲不舍的说道她安排了新的人来照顾他,要他平日里乖一些别惹父亲不快,那人会替她照顾好他的。他不想听这个,只想让母亲再像小时候那样抱抱他,可母亲却说她该走了....他留不住她,眼睁睁看着母亲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大惊,急欲追寻,可母亲越走越远,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追上。再次醒来时,周遭就如春日的沐阳般温暖,他的身子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渐渐地暖和了起来,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说实话,从他懂事开始,他能信的人,只有母亲,母亲没了,他便没了顾虑,任人说的再好,他都不会动容一分,这在某种程度而言,和他的父亲极其相似。

向晚是外祖家派来的,外祖家这些年都没有怎么走动,他有数个理由怀疑其派人前来的居心。若没有那个梦,他或许会一直防备下去,不给其一丝机会。

可奇怪的是,前脚白玉刚入府,后脚母亲就出现在了他的梦中 ....

马文才脸色依旧,看着白玉在自己身后歉意的拂了拂身然后冷静的走了出去,也没有过多辩解询问,他心里好歹满意了些。

他身边的人,遇事处变不惊,不骄不躁,不多言不长舌,这是最基本的规矩。若其连这点姿态都没有,纵使他信了母亲的话,她也不配伺候他。

他赶她出去,只是因为这人在伺候他的时候还能分神,显然没有用心。他可以给对方一次机会,可也只有一次机会,这里你已经浪费掉了,向晚,后面你最好不要辜负本少爷给你的机会。

马文才这边敛了敛目,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沉着个脸将整个身子渐渐浸入了水中。药浴颜色偏黑,这边药水盖住了其头顶之后,还在冒着袅袅热气的水面便逐渐没有了动静。马善有些不知所措的拿不定主意,他二人适才全程默默在侧收拾,这边发生的事自然也看在眼里,少年难得一次没有罚人,他拿不准,于是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少爷有吩咐他便做,没有他便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