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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第130节(2 / 2)


  樊长玉却突然问:“如果我现在不是官职在身的武将,只是一个普通民女,是不是已经死了?”

  李怀安没说话,似默认她的说法。

  樊长玉像是极其不理解一般,嗓音极低地道:“生在皇家,便可视平民生死如蝼蚁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她心底除了谢征被赐婚的难过,还有一下子看不清前路的茫然。

  皇帝,在平民百姓心中,那就是头顶的天了。

  樊长玉从前寄望于给外祖父平反,是自己立下战功后,像那些戏文里唱的那般,在金銮殿前陈述冤情,然后沉冤得雪,善恶有判。

  但眼前的现实,似乎和戏文里出入极大,戏文里最终判定善恶的高官或皇帝,都是公正无私的,而现实里,皇帝也会有私心。

  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稳坐龙椅的帝王,甚至不知她的冤情,只因她可能会妨碍到公主出嫁,就想让她死了。

  李怀安看出她脸色极为不好,有心安慰一二,但那些掉脑袋的话,终究是不能在此时便告知的,只给出一个承诺:“孟老将军背负骂名十七载,若是魏严所害,李家一定会帮孟老将军讨回公道。”

  他没多说关于她父亲的事,似乎也默认她父亲是魏严的人,当年帮着魏严构陷了她外祖父。

  樊长玉只麻木地道了谢,便言自己有些累了,先回营歇息了。

  李怀安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失神良久,喃喃自语般说了句:“真是犯了蠢,何故要在此时告知她皇帝赐婚的消息?”

  大概……是实在不喜她对着自己礼貌又疏离的那副态度。

  可告诉她了,看着她眼底刹那间涌现出来的难过后,他心底似乎也没好受多少。

  李怀安最终自嘲笑了笑。

  -

  樊长玉回去后,从未觉着这般疲惫过,浑身都发沉,好像是这月余的疲惫都堆积到了这一刻来。

  合衣卧躺到军床上时,只觉呼吸都是吃力的,一种窒闷感包裹了她,让她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沼泽之中,拽着她的手脚让她往下沉,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绑在自己袖口的鹿皮护腕,解开后想扔又没舍得,搁到床边放衣物的的矮凳上后,忍着胸腔因用力呼吸而带起的阵阵钝痛,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后,一只手搭在眼前入眠。

  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需要好好休息。

  但黑夜里抖落的呼吸声还是泄露了主人的情绪,从眼角没入鬓发的水泽,汇聚太多沾湿了枕巾。

  他当日离开时,把话说得那般明白又那般决绝,皇帝赐婚,他娶公主可以获得更多的权势对付魏严,于他而言是好事,他大抵不会拒绝的。

  明明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了,但还是控制不住这一刻心底的难过。

  樊长玉搭在眼前的手一直没拿开,她无声地告诉自己,只准难过这一晚,今晚过后,那个人的事就与她再无甚干系了。

  皇帝在她这里不是个好皇帝,但也不该让天下百姓忍受更多的战火,她会好好打明日那场仗。

  况且,也正是因为她成了朝中的武官,皇帝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对她下手,她要提防着皇帝放到军中的那个太监,让自己爬得更高。

  请来的那几个幕僚给她讲过朝中目前的制衡关系,皇帝那么想除掉魏严,所有国事却还是得过问魏严,就是因为魏严大权在握。

  能轻而易举被抹杀的,都是因为手中权力还不够大而已。

  樊长玉到现在还是不喜欢争夺那所谓的权力,但如果那东西关乎自己和身边的人性命,她也会豁出性命去争去抢的。

  -

  第二天樊长玉起来时,一双眼不出意料地肿了。

  谢五看到她都愣了愣:“都尉,你这……”

  樊长玉眼都不眨地扯了个谎话:“夜里蚊虫多,眼角被盯了。”

  谢五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只附和道:“蚊子是挺多的。”

  樊长玉没再绑当初谢征送她的那副鹿皮护腕,单手给自己扣上了同盔甲配套的精铁臂鞲,说:“你替我从我一手带出来的那几十人里选几个出来,放到长宁身边去,交给小七管着,让他们带长宁和赵大娘回蓟州。”

  谢五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都尉是怕长宁姑娘有危险?”

  樊长玉没瞒谢五,但也没多说,只道:“防患于未然。”

  不管是魏严,还是皇帝,都视她为眼中钉。

  樊长玉不怕他们对付自己,就怕他们卑劣对长宁下手。

  自己一旦上了战场,就分身乏术,眼下蓟州还是贺敬元的地盘,把长宁和赵大娘转回蓟州,对她们来说相对安全些。

  谢五得了她这话,也不墨迹,当即就下去安排。

  再次上战场,并且是作为前锋军的主将,樊长玉心中倒是没多少惧色,更多的是沉重。

  这么多人把性命交付与自己,她想在打赢这场仗的同时,也让那些她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小卒还能活着回去。

  数万大军把崇州城四面围得死死的。

  樊长玉负责攻东城门,她麾下的骑兵和步兵经过这段时日的操练和小规模作战,配合已十分默契。

  但当她带着前锋军朝着东城门逼近,已进入反贼的弓箭射程,城楼上的崇州小卒们却显得十分慌乱,勉强有几个在试着射箭的,却连弓都拉不开。

  那些小卒身后,有几个身材更为高大的兵卒在挥着鞭子抽打他们,有的小卒甚至直接跪了下去,似在哀求。

  樊长玉坐在疾驰的战马上,望着对面的城楼,眼底浮起丝丝困惑。

  她后方的弓兵眼见已到了对城楼的射程后,弓兵阵的小将当即大喝一声:“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