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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2 / 2)


那玄鸟腿上的绢布是徐家染织的土布,这种土布只进贡给宫中,是最下等的奴婢所能穿的。

那个人如今便是罪奴,被皇上软禁在宫中。

而水榭下那消瘦的身影在看到白冽的一瞬间周身一震,萦绕了半年的死寂如风过紫烟般荡然无存,他紧紧抱着那半人高的白鸟,眸中泪光点点。

他艰难的抬起有些冻僵的双腿,踩着厚厚的积雪,终于,终于离开了水榭。

这是半年来不用人催的情况下,他第一次离开。

三日后,于少爷突然偷了自己府中的马车不辞而别了,桂嬷嬷惊慌失措的跑来找水月,急的快要哭出了声,于少爷是她一手带大的,随时主仆但却有着母子的感情,少爷突然不见了,她第一想法便是报官,因为自己细心呵护的少爷是个听话的乖宝宝,若是出门肯定是要跟人说的,没跟人说的情况下,除了被人绑架这一条可能外,她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可能来。

而水月依旧静坐在窗前,低眸觑了一眼那空荡荡又有些孤寂的水榭,心中也跟着一起寂寞起来,她温言安慰了桂嬷嬷后,叫来了一旁的近身丫鬟。

“你速去五台山找到于公公,说的缓一些,顺便提上一提冷冽回来的事情。”

雪路难行,那丫鬟走了六日才回到于府,只说一句万事要她放心便可。她劝着自己将心放回肚子中去,一连劝了自己小半个月,当那血色身影跌跌撞撞踏进于府大门后,她再也劝不了自己飞奔到他身旁。

才短短几日的时间,他却如同在魔域中走了一遭般狼狈,双目中的空洞可怕的有些瘆人,身上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上血光点点,如一株妖艳的红梅在衣衫上灼灼盛开。

于公公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大少爷回来时瘸了一条腿,怀中还抱着声成是于公公的骨灰盒,下葬那天于少爷一声不吭的跪在坟茔前整整一天一夜,在这一天一夜中于少爷跪在于公公的坟茔前不停的磕头,重重的磕头。

那莫大的悲伤和内疚笼罩在他身上,水月不知该如何的安慰他,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他身后默默的守护着他。

漫天大雪,很快一人一坟全然变成了白色,在水月担忧的目光中,那羸弱的身影在鹅毛大雪的压迫下终于轰然倒下。

水月飞奔了过去,于少爷蜷缩在雪窝中瑟瑟发抖,唇上青紫,气息紊乱。

水月的呼救声惊来了两个家奴,于少爷被抬回了自己房间中,一个年过半百的郎中被请到府中诊脉,桂嬷嬷按着方子煎好了药,服下药后于少爷面上才腾上一丝红润,气息逐渐沉稳下来。

煎药喂药,擦身盖被水月事事亲力亲为不让旁人插手,在她期盼的目光中一直昏睡不醒的人终于睁开看双眼。

他看见水月时满眼惊喜,那眉眼间璀璨的笑意带着爱慕落在水月身上,不等水月反应过来那抹笑意如昙花一现,不过瞬间便沉入了幽寂的眼底,他闭眼再睁眼,眸中再无任何波动。

“拿酒来。”

水月不依,他挣扎着起身要自己去拿,水月忙按住他依旧有些发烫的身子,红着眼睛跑去酒窖,她将一坛子的久倒了半坛子,兑了一半的水才让人送去于一的屋中。

于一不用酒樽,抱着坛子如灌水一样的灌酒,一坛接着一坛,纵使水月在每坛中都做了手脚也经不住他如此粗狂的喝法。

第十坛后他便醉了,在屋中又唱又跳,又哭又笑,水月端了一碗醒酒汤给他,被他反手一掌打翻在地,水月幽幽一叹转身要去再端一碗来,谁知刚刚转身腰间便突然一紧,水月如石化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了。

平日对她退避三舍的大少爷现在如孩童一样紧紧的搂着她,不让她出门去,害怕自己会惹她生气,在她耳畔闻言细语的撒着娇。

水月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又惊又羞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听身后那粘人的少爷温柔的说道“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不是临战脱逃,是我爹给我下了*。”

“你未婚,我未娶,咱们又是青梅竹马,在一起才叫般配,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我要带你走!”

“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蓁蓁,你便随我走吧!”

她的心似乎被人揉虐了千遍万遍,疼痛的渐渐失了痛感,那一声蓁蓁如坠崖野兽猛地咬住她的裙摆拖着她一头扎进了不见天日的深渊中。

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她脖间,那吻过于小心,生怕惹怒了怀中的女子,女子骤然一惊,呆愣在他怀中,他见她没有反抗,那落花似的轻吻落在她纤细的脖间。

他在她耳畔几经乞求的轻声说道“蓁蓁,你随我走了。”

鬼使神差下她竟然点头回应了他一声“好。”

他大喜,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不可置信的问道“蓁蓁,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对上他大喜的双眸,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道“我随你一起离开,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天上地下永不分开。”

一个炙热的吻猛然落在她唇上,他紧紧的抱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她便飞出他的怀抱再也不回来了,她瘫倒在他怀中任由他疯狂的索取。

他将她横抱在暖榻上,温柔的解开她的衣袖,当两人即将融为一体时,他滚烫的身躯紧紧的拥抱着她,在她耳畔喃喃道“蓁蓁,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回应似的抱住了他,这举动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在她痛呼的刹那一滴温热从脸暇上缓缓划过。

她输了,彻底的输了。

得知他心中牵挂别的女子时她虽难过但有信心让他爱上自己,可在这一瞬间她心中无比的清楚,这场仗自己输了。

也许十年前的相见本身就是个错误,也许自己自是一厢情愿的寻了他十年,也许他们之间本就有缘无分,也许从看见那素簪女子的画像时她便知道自己输了。

人就是这样,明明道理都懂,但碍于自己的倔强和尊严,只能选择自己欺骗自己。

看见他露出从未有过的欢笑,水月心中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的欢笑自现在起由她来守护。

即便是没尊严的活着,即便是她人的一个影子,只要能令他再展笑颜,不管什么,她都做。